走到門外,徐京華淡淡地問:“去看過國平同志了嗎?”
覃安低頭回答:“去看過了。”
“嗯。”徐京華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後,忽又停下,開口道:“你去跟院方溝通下,如果條件允許,就給國平同志辦轉院轉到省裡或者北京,這邊到底是小地方,醫院各方面條件都要差一點!”
這話是對覃安說的。覃安慌忙應下,但一時又不知道該去哪裡找院方,站在那裡,有些窘迫。樑健知道他的窘境,但卻沒出言提醒,看着他窘,感覺也不錯。
這時,徐京華忽然看了樑健一眼,道:“你跟我過來。”
徐京華往電梯那邊走。樑健跟在後面。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徐京華終於開口:“查出是誰下的毒了嗎?”
樑健猶豫了一下,道:“目前主要懷疑當時的幾個陪酒小姐。”
“陪酒小姐?你安排了陪酒小姐?”徐京華皺着眉頭,很是驚訝,那模樣,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一樣。
他的神情很真,樑健心裡倒是打起了鼓,難道徐京華真的不知道陪酒小姐的事情?難道說,這事情跟徐京華沒有關係?又或者說,下毒的人另有其人。可要真的是另有其人,那幾個陪酒的女人爲何趁夜就逃走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嗎?實在是令人生疑。樑健想了一圈,沒想通,倒是忘了,徐京華還等着他的回答。見他緊鎖着眉頭站在那,不言一語,頓時不悅,沉下臉,咳了一聲。樑健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纔走神了,忙拉回思路,回答道:“是山口區的區長吳波同志安排的。是我的疏忽,竟一直沒有發現這件事,直到吃完晚飯,吳波跟湯姆先生提起的時候,我才知道。”
“吳波?”徐京華皺了下眉頭,道:“他倒是挺聰明的!”話音剛落地,電梯來了。叮地一聲開了門,小許立即上前去擋着電梯門,樑健也忙擋在了另一邊。徐京華走進去後,小許等在那,示意樑健先進去。樑健進去後,小許才走進來。
電梯門一關上,徐京華又說道:“能確定是那幾個女人下的毒嗎?”
樑健回答:“明德同志已經在查了,具體結果現在還不知道。”
徐京華目視前方,說:“這件事要快,鬧大了,對你這個市委書記是很不利的。”
“是!”樑健回答。
電梯面板上的數字一個一個地往下跳。徐京華忽問:“那個吳波,你打算怎麼處理?”
樑健看了眼徐京華的側臉,看不出什麼情緒。他琢磨了一下,道:“還沒想好,您看,怎麼處理比較好?”
徐京華沒說話,幾秒後,電梯已經停下。門一開,徐京華就走出去了,小許忽然轉過頭對樑健說道:“梁書記,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人是他帶進來的,就算跟他沒關係,這件事他也是脫不了干係的。該怎麼處理,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樑健當然不是真不明白。只不過,他心裡想着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事情發生到現在,徐京華的表現還是有些矛盾的,讓樑健一下子琢磨不清,到底下毒的事情和徐京華有沒有關係。
小許這麼一說,樑健只能笑笑,道:“這一晚上,腦子有點渾,還好你提醒了我,謝謝許秘書了。”
“梁書記客氣了!您也辛苦了。”小許說完,一瞄徐京華,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了,當即不敢再多說,忙追了上去。
樑健又站了一會,纔跟上去。
徐京華出了醫院,就上了車。樑健在門口站了一會,又去了一趟相國平的重症監護室。相國平還沒甦醒。
樑健跟護士打聽了一下情況,確認沒事後,本想回家休息一下,這熬了一晚上,實在是有些累。
走進電梯後,忽然想到了湯姆。剛纔徐京華和湯姆在病房裡,聊得似乎不錯。從這一點上看,似乎湯姆的情緒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那麼安吉拉的項目不受影響的可能性也是比較大的。但難保沒有做戲的成分。畢竟到了這個層次,每個人都是一個優秀的戲子。樑健決定,還是自己去探一探,比較有把握。
到了湯姆那邊,卻發現,應該去找院方詢問轉院的事情的覃安卻在湯姆的病房裡。樑健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正準備先走開避避嫌,忽然門一開,湯姆的那個美女秘書出來了。兩人差點撞上,美女秘書皺了下眉頭,開口冷冷地問:“有事嗎?”
樑健讓開了一步,道:“我過來看看湯姆先生。”
“他現在正在跟你們覃秘書長談話,你可以進去,也可以在外面等。”美女秘書說道。樑健正要說話,病房裡傳出湯姆的聲音:“是誰?”
“太和市的市委書記樑健。”美女秘書準確無誤地報出了他的身份,就好像是某個普通話不太標準的人工客服,正在覈準他的身份。
裡面沒了說話的聲音。樑健這會要是不進去,就不太好了。雖然不喜歡覃安,但也不懼怕與他面對面。
樑健走了進去。覃安坐在之前徐京華坐的那張椅子上。覃安看着他,問:“你怎麼過來了?徐省長呢?”
樑健回答:“徐省長還有事,先走了。”
覃安扯了下嘴角,目光轉回去重新跟湯姆聊天,有些打算將樑健當空氣的意思。湯姆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讓他坐,就好像之前徐京華在的時候他對待覃安一樣。
可樑健不是覃安,他掃了一圈屋內,然後邁開步子,徑直走到了窗邊,伸手拉開了窗簾。嘩啦的聲音,打斷了聊天的兩個人,紛紛驚訝地看向樑健。
沒想到,今天竟能看到朝陽。晨曦從那些高樓大廈間透過來,射進病房裡,瞬間病房裡蒼白的氛圍都被照得溫暖了一些。
樑健看着窗外難得能看到的一絲藍天,笑着說道:“今天天氣不錯!”
覃安面露不悅,沉聲喝道:“樑健,領導在談話,你在這搗什麼亂!出去!”
“覃秘書長怎麼這麼大火氣?”湯姆卻在這個時候,笑眯眯地說了一句。覃安一愣,剛要說上幾句,湯姆忽然轉頭看向窗外,道:“確實不錯。”
樑健聞言,不由微微一笑,眼珠一轉,便問:“湯姆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去看一看太和市最美日出?”
不等湯姆作答,覃安就搶先訓斥道:“樑健,你差不多可以了!湯姆先生身體還沒好,看什麼日出!”
樑健看了一眼他,他臉上那種掩飾不住的厭惡還有焦躁不安是那麼的明顯。樑健笑了笑,道:“沒事,等湯姆先生身體好了,我們再去看,這風景又不會跑!”
湯姆笑了起來,哈哈的笑聲,在病房裡格外地響亮。
覃安臉色難看,但在湯姆面前卻又不敢全部發作出來,樑健見他憋得難受,心裡倒是舒坦得很。
從湯姆病房出來,剛走了幾步,背後覃安就叫住了他:“樑健,你站住!”
樑健停下腳步,覃安快步走上來,開口就訓斥道:“你怎麼回事?難道不知道,領導在場,你一個下屬該怎麼做嗎?”
樑健道:“覃秘書長,請問我剛纔哪句話說得不合適嗎?”
覃安一噎,臉色一黑,氣得不輕。半響,放出一句狠話:“樑健,你別以爲你背後有人,就敢不把人放在眼裡。你別忘了,到了我們這種層次,誰背後沒點人,誰輸誰贏,還不好說呢!”
“是不好說!”樑健看着他,微微笑道:“不過,你可不是我們這種層次的!說實話,我還真沒必要把你放在眼裡!”
覃安的臉色瞬間蒼白。樑健眯了眯眼睛,笑着問:“覃秘書長,我很忙,就不奉陪了。”
樑健說完,扭身就走。背後,覃安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裡的仇恨正在化身爲一頭猛獸,等待着噬人之機。
從醫院出來,樑健坐在車上,想着從昨天到今天的這些事情。徐京華到底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樑健心裡始終是有個問號。刁一民自始至終沒露臉,按理說,省委副書記出了這種事,他應該要到場一下。何況,還有個湯姆。
但刁一民似乎像是放棄了要爭奪安吉拉項目的心思,竟然只派了覃安過來處理這件事,總覺得有那麼些不同尋常。在樑健的印象裡,刁一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放棄的。
樑健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清這個局面。這毒,到底是誰下的呢?
快十點的時候,廣豫元打來電話,說酒店裡那些人都在鬧了,問樑健怎麼辦。說是酒店的人在鬧,其實主要是一個人在鬧。當時在那個包廂裡的,除了那幾個女人之外,還有七個人。樑健和婁江源,湯姆和他的女秘書,還有相國平和吳波,最後就是省商務廳的一位副廳長。五十多歲的老男人,也是一個表面道貌岸然,背地裡一塌糊塗的男人。昨天晚上在那個包廂裡面,他摟着那個女人坐在角落裡,那手從背後偷偷地往人家的裙子裡面摸。他以爲別人都沒看到,其實樑健都看在眼裡。
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易與的人,往往小人都是這樣的。樑健不想在這件事情再橫生枝節,現在目標主要集中在那幾個女人身上,樑健就打算讓廣豫元派車先將人送回去。但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擺起了副廳長的架子,一定要樑健去見他。
這是打算興師問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