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晚上六點整,趙鐵偉、曹春平、呂東、畢雲濤、良朋華五個人坐在了羊肉館的單間裡。老闆看到來的都是鄉里有頭有臉的人很是高興,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這些人吃飯從來不砍價,往往還不讓找零,屬於大氣的上層人。不像鄉里的農民,吃了十三塊錢他就只給十塊,往往掙得就是那三四塊錢。
涼菜是三葷三素,葷的是羊頭肉、羊蹄子、羊下貨,素的是小蔥拌豆腐、油炸花生米和涼拌蘿蔔皮。這都是下酒的好菜,在當地很受歡迎。一隻多半大的烤全羊早已在鐵架子上烤着了,炭味、羊油味和各種調料味一陣陣的飄進屋內。這在鄉村裡已是很高檔次的宴席了。酒是趙鐵偉從車裡拿的,正宗的東川燒白,三十六塊錢一瓶,是當地產的最貴的酒,一般人家只有在紅白喜事才能喝到這種酒,還必須是在主桌上。一上這種酒,往往是喝的比吃的還要貴些。
老闆娘也是忙裡忙外,五個一兩的酒杯被倒滿了酒,老闆娘才退了出去。良朋華是東家,本來在官場上是級別最高的人先動杯,說開場白後才能開席。可在民間也流傳着一種習俗,誰請客誰是東家,東家有權先說話。
良朋華端起酒杯站了起來:“今天這桌酒是特意爲趙鐵偉升官和呂東主任到任安排的,我這杯酒既敬老領導又敬新領導了。你們官當的越大越好,將來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沒得虧吃!”
這一番實在的不能再實在的話把大夥都笑了。良朋華四十六歲了,站起來給小他一半的趙鐵偉敬酒,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曹春平心裡還有些不以爲然。認爲禮數大了一些,坐着敬酒也是完全可以的。當他爹的歲數了,有必要嗎?
畢雲濤早就知道了趙鐵偉的厲害,前幾天送李春香上市政府報到時又知道了是趙鐵偉給辦的,早已徹底服了。趙鐵偉能把李春香辦到市政府,他一定有能力把自己辦到省政府。此人的背景深不可測,還是好好的維護着纔是。
呂東看的直犯愣,他在市局幹了幾年,科級、副處級幹部常見,對一個副科級的副鄉長並沒有太放在眼裡,剛纔的一幕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趙鐵偉不是木頭人,懂得人敬人高的禮。馬上站起來與良朋華碰杯:“按說我都可以叫您叔叔了,快坐下喝吧!”
二人剛喝過一杯,良朋華又敬呂東,轉了一個圈。畢雲濤也學着良朋華的樣子端着酒杯走到趙鐵偉跟前敬酒,趙鐵偉歲數最小,得到的尊重最多。
曹春平經常與鄉領導們喝酒,衛平順和南培新得到的尊敬絕沒有超過趙鐵偉。這讓他對趙鐵偉另眼相看了。當畢雲濤小聲告訴他李春香調市政府是走的趙鐵偉的路子的時候,曹春平的腦子轉了過來,此人真不是池中之物。他自己不去市政府卻在鄉里、村裡打轉轉。圖的是個啥?
呂東看到衆人如此對待趙鐵偉,明白了趙鐵偉在當地的分量,也端起酒杯效仿起來。不過他並沒有站起來敬酒,只是坐着碰了一下杯。
一個人的威信是怎麼來的,是衆人捧起來的。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圖頭。被捧的人一定做出了該捧的事。
烤全羊上來了,大傢伙是刀叉其上,連切帶撕。味道鮮美的烤羊肉掛着一層亮油被一條條一塊塊的送進嘴裡。趙鐵偉喜歡這種氛圍,累了一天了,晚上喝喝小酒,吹吹小牛,彷彿又回到了大學時代。
北京的大排檔上,羊肉串加啤酒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是一種美好的享受,可惜這裡不興吃羊肉串,只認烤全羊。
趙鐵偉手機響了,是短信,拿起一看笑出了聲,是女朋友張明芝發來的,畢雲濤問:“是短信嗎?”
趙鐵偉點了點頭。
“能看嗎?”趙鐵偉把手機遞給畢雲濤,他念了起來:螞蟻媽媽答應一羣兒女們‘五一’長假帶他們去西藏看一下高原風景,長假的第一天就上路了,經過一條公路時遇到一輛牛車,牛一邊走一邊排出一堆牛糞,熱氣騰騰的冒着徐徐白煙。螞蟻媽媽緊跑幾步轉過身來高聲對一羣孩子們唱到:‘呀啦嗦,這就是青藏高原!’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畢雲濤笑着說:“我也聽說了一個笑話,說兩個同班同學大學畢業後一個去了上海,一個留在了北京。一天上海的同學給北京的同學發短信說,來上海後悔了,公交車上人太多了,把我女朋友的胳膊都擠骨折了。北京同學回短信說,別後悔,北京地鐵更擠,前幾個月我女朋友在地鐵上愣是給擠懷孕了!”
良朋華哈哈笑着說:“我在北京坐過地鐵,別是我給擠的吧?”
曹春平說:“我是公安口的,聽說了一個公安口的笑話,說是有一天夜裡,公安局緊急集合,等待出警。一名女警察是訓犬員,由於太着急緊急集合忘了穿內褲。趁人不注意掀開她的裙子讓她訓的警犬聞了聞她的下部,用手一指公安局的大樓,命令她的狗去把她的內褲找來。警犬飛奔而去。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局長秘書跑來指着女警察惡狠狠的大叫:‘你的狗他媽的怎麼回事!把局長的蛋咬下來一個’!”轟的一聲大笑起來。
呂東是技術型人才,對一般社會性話題並不十分感興趣。聽了這個段子他也笑了起來,開始從技術角度進行分析:“從人體結構學來說,缺失一個蛋生殖能力會有些許下降,但其主要設備並未受損,其使用性和娛樂性都不會受到影響,但由於被警犬咬蛋時大腦的神經中樞受到強烈的刺激,產生本能防衛,直接後果是可能導致另一個倖存的蛋有不良反應,用通俗的話說就是蛋疼!”
呂東文鄒鄒的講話又惹得大家笑了起來。趙鐵偉用餘光掃了一眼呂東,心道:人有些水平,分析問題獨樹一幟,搞技術工作是一把好手。
東家良朋華是看出來了,笑話是一人一個,他說:“我沒有手機,沒有短信笑話。說個發生在鄉里的真事吧。前幾年鄉計生辦人手不夠,我被調去幫忙。去一個小山村裡檢查計劃生育工作。有一個三十多歲快四十的農民沒有上過學,是個文盲,老婆已經超生三胎了,是重點教育對象,鄉計劃生育的幹部給了他幾個避#孕套說,以後戴上這個就沒事了。過了幾個月去這村檢查,他又是重中之重,老婆又懷孕了。鄉幹部大怒:‘不是給你避#孕套了嗎?怎麼又懷孕啦!你戴套了嗎?’這人急得當時就把褲子脫了說:‘你們看,現在還戴着呢。’我只是撒尿和跟我老婆睡覺時再摘下來!”
大夥又笑了。曹春平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畢雲濤一句話沒說,他聽見“避#孕套”三個字就頭疼。趙鐵偉也意識到了,努力控制住自己,儘量別笑大發了,以免畢雲濤有想法。
畢雲濤趕緊轉移話題:“呂東,該你了!”
呂東是真正的老實人,他可以聽別人說一天不插一句話,他擺擺手說:“我聽還行,不會說!”
畢雲濤說:“不說也行,罰酒三杯!”
呂東喝酒更不行,三杯酒能讓他鑽了桌子。畢雲濤還在堅持,呂東被逼無奈:“我要說就不說黃段子,說個通俗的。大夥別嫌惡心。”
畢雲濤五六杯酒下肚精氣神正旺:“你說吧,我們什麼都扛得住!”
呂東性子楞,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腰慢條斯理的說了起來:“有一位香港小姐到大陸來旅遊,中午去了一家蘭州拉麪館,有七八個人在排隊等候,很快輪到了她,拉麪師傅問香港小姐面要粗的還是要細的,要寬的還是要窄的,香港小姐極爲文明禮貌的說,你拉吧,你拉什麼我吃什麼。”轟的一聲大笑。
畢雲濤拍着桌子說:“我#操!這飯沒法吃了,說的太噁心了!”
呂東一臉委屈的說:“我說大夥別嫌惡心吧,你說什麼都扛得住!”
趙鐵偉哈哈笑着,這種場合沒有了官場的氣氛,完全回到了學生時代大家縱情的喝酒,縱情的吹牛,吹大了也沒事,大家哈哈一笑了事。這就是哥們,過慣了這種生活的男人沒有了酒後吹牛也算是失去了一個樂子。不過他一直掌控着一個原則,牛可以隨便吹,儘量不擡槓。擡槓有時會傷感情。
曹春平腰間的PP機響了起來。這是縣公安局給所長們統一配的,任何時候都要復機的,這是特殊行業的特殊要求。全鄉只有三個人有手機,衛平順、南培新、趙鐵偉,不過趙鐵偉的手機是自費的,兩位一把手的是公款買的。趙鐵偉主動拿出手機遞給了曹春平。他站起來走到窗前打起了電話:
“媽,我只是一個鄉里的派出所長,省裡的事我哪管得了,還是讓他自己想辦法吧!”
對方似乎並不滿意。曹春平拿着電話走出了房門,兩三分鐘後纔回來,一臉的不高興。
良朋華和曹春平的關係最好,問道:“又是你弟弟的事吧?”
曹春平把電話還給趙鐵偉,坐下後又喝了一杯酒,垂頭喪氣的說:“我這老媽也真是的,拿我當了局長了。小二在省城大學剛畢業,交了個女朋友,對方的家長提出一個條件,必須在省城工作才能往下發展。他去省城華宇集團應聘財務工作,一個崗位有十幾個人盯着。讓我託人辦一下。我哪有那本事!”
趙鐵偉正和呂東小聲說着工作的事,好像聽到了曹春平提到了華宇集團幾個字,他停止了聊天問了一句:“你剛纔說什麼?”
曹春平又重複了一遍他剛纔說的話,又強調了他弟弟女朋友家要求必須在省城工作,還必須是大公司。趙鐵偉點點頭說:“省城的人天生有一種優越感,對生長在縣鄉里的人要求高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曹春平搖了搖頭,一臉的苦相,沒有再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