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民不與官鬥,國民都有根深蒂固地恐懼官員的心理,不管是村民還是工人,都被吳啓得的氣勢嚇住,剛剛激起來的怒火就消退一半。再加上風雨越來越大,又溼又冷,就都產生了退意。
王者風在等候工頭期間,看吳啓得出面暫時維持了局面,也是暗暗點頭。
晁偉綱見王者風不避風雨,身上也淋溼了一片,就想爲他打傘,王者風擺手說道:“沒多大的雨,不礙事,成不了氣候。”又有意無意地看了康少燁一眼,“你替康書記打上傘,他年紀大一點,不比我們年輕人火力壯,能抗得住風雨。”
王者風話裡有話,康少燁豈能聽不出來?他心中氣憤難平,確實,今年38歲的他比王者風大了8歲,比陳劍秋和晁偉綱都大。雖然他一直認爲自己面相年輕,不服老,但怎麼都覺得王者風的話格外刺耳,好象在譏諷他年紀雖然大,但還要尊稱比他小8歲的人一聲領導,就讓他心裡特別地不舒服,就想王者風你先別得意,今天的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一不小你惹火上身,不燒死你,也讓你前途玩完!
到時等我坐了你的位置,你哭都沒地方哭去!不是覺得自己年輕嗎?年紀輕輕就斷了雙腿,一輩子坐輪椅,讓你痛不欲生!
雖然心中惡狠狠地想,但當晁偉綱打傘過來時,他還是沒有拒絕,笑眯眯地伸手接過傘,說道:“我自己來……正如王區長所說的一樣,年紀大了,不耐冷,確實不比你們年輕人,呵呵。”
王者風心想,行,康少燁也挺有忍耐力,也是一個梟雄式的人物,不可小瞧。
工地負責人華三少貓着頭彎着腰,一路小跑來到王者風面前。點頭哈腰地說道:“王區長,我剛纔在安撫工人,來晚了……”說着遞上一支菸,“領導抽菸不?我早就聽過領導的大名,一直非常敬仰您,今天能和您說上話,是我的榮幸。”
華三少說的是實話,他對王者風的大名是如雷貫耳,知道王者風在工人們中間的威望,也一直對下馬區年輕的區長十分好奇,今天雖然村民鬧事讓他挺上頭,不過一見王者風,還是及時地表達了仰慕之意。
王者風沒空聽他拍馬屁,直截了當地問道:“一共多少工人,關鍵時候,你能不能讓他們聽話?”
華三少一聽就知道王者風做事情十分務實,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就收起了笑臉,嚴肅地說道:“123名工人,大部分是我的老鄉,一小部分是南方的技術工。他們都跟了我時間不太長,平常還行,關鍵時刻一鬧起來,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估計我的話不頂用。”
現在不是說大話的時候,華三少很老實地說了實話。
和王者風預料得差不多,他在前世就見過工人們失控的事件,確實不好控制。人一旦怒火中燒的時候,失去了理智,只要動手,就會難以收場。再加上又有個別別有用心的人躲在裡面,肯定會趁亂火上澆油,所以一定要將事情控制在失控之前,否則真有可能發生流血事件。
村民中有老人和孩子,只要動手,不管傷着老弱還是幼小,都是惡**件。
王者風擡頭看向樓頂的魯老倔,又轉身看了看不遠處的下馬河,不由無奈一笑,一邊要點火,一邊是河水,現在又是風雨交加,還真是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熱。
忽然之間,一陣警笛聲響起來,衆人回頭一看,是消防車來了。
消防車一到,吳啓得立刻佈置現場,分開人羣,支起氣墊,算是又暫時緩解了危急。
王者風看了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康少燁一眼,心裡知道康少燁只是看熱鬧來了,他不會主事,也不會主動出面解決問題,他自己動手打傘就已經表明了袖手旁觀的立場。也是,康書記親自打傘,親臨現場就已經足夠了,危險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去做好了。
王者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他是區長,他不出面誰出面?他不擔責誰擔責?想起曾經在中大會堂之上,面對着上千學子,面對陳穩的當衆質疑,他引用林則徐的一句名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儘管有點理想主義精神,儘管有點小熱血小衝動,儘管在世故的人眼中,有點不夠圓滑不夠理智,但王者風就是王者風,迎難而上或是主動出擊,在內心深處,他始終沒有泯滅一腔的激情和爲國爲民之心,即使受到屈辱,受到誤解。受到傷害,也在所不惜!
“我去和魯老倔談判,劍秋、偉綱,你們負責保護康書記和陳總安全,另外轉告吳啓得,不管他用什麼方法,一定給我控制住局面。”他一臉堅定,彷彿下定了最大的決心,“華三少,你也想盡一切辦法控制住工人們的情緒,不要釀成流血事件,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華三少見王者風一臉義無反顧的神情,心中也是有點小衝動。多少年了,沒有再見過有熱血有衝勁的官員了,他見過的大大小小的領導幹部,要麼腦滿腸肥,要麼老態龍鍾,遇到危險的時候別說親自衝到第一線,都躲在車上不下來,或是想方設法推卸責任,讓別人頂上。
只有王者風,年輕而充滿活力的區長,毫不猶豫要衝到最危險的地方,誰不知道魯老倔不但渾身上下澆滿了汽油,他的身邊還放着一個大桶,桶裡裝滿了汽油,一旦點燃,勢必會引發爆炸。
王區長奮不顧身地單槍匹馬上去談判,是華三少有生以來見過最負責最有擔待的幹部。
陳劍秋和晁偉綱急了:“不行,領導不能上去,太危險了。”
兩人是發自真心地擔心王者風的安危,因爲他們聽說了魯老倔爲人十分倔強,一把年紀了,脾氣大得嚇人,跟一頭倔驢一樣,發作起來誰的話都不聽。不說別的,光是他頂着風雨澆了一身汽油,在樓頂凍得直哆嗦不肯下來,就證明了他的驢脾氣。
康少燁也知道必須做做樣子,也假裝關切地說了一句:“派一個代表上去就可以了,王區長是一區之長,可不能以身試險。”
“身爲領導幹部,我只知道以身作則,不知道什麼是以身試險!”王者風冷冷扔下一句,嚴肅地對陳劍秋和晁偉綱說道,“立刻準備一件棉衣過來,樓頂上風大雨大,老人家年紀大了。多撐一會兒身體也吃不消,不再能耽誤了,要快。”
陳劍秋無奈,只好場酢跛偉綱無力地擺了擺手,晁偉綱一咬牙,跑到工人中間找了一套棉衣過來,交到王者風手中,懇求說道:“領導,讓我陪您一起上去,也好有個照應。”
“我去!”陳劍秋也及時表態。
“還是我去好了。”陳錦明也不甘示弱,畢竟王者風是區長,有什麼閃失,他也要擔責任,同時,他被王者風一臉堅定的表情打動了,很久沒有見過一個幹部有一份勇於承擔責任的真心了。
“我去!”華三少不容置疑地說道,“裡面全是腳手架,我熟悉怎麼走,我爲王區長帶路。”
王者風擺擺手:“你們都在下面,下面的情況更危急,我一個人上去就可以了。魯老倔是個倔強人,看到人多說不定會做出傻事……不許再爭了,立刻去工作。”
陳劍秋和晁偉綱都微帶埋怨地看了康少燁一眼,心想一個副書記來了後屁事都不幹,還得專門讓我們伺候你,對不起,恕不奉陪!
王者風沒時間理會陳劍秋和晁偉綱對康少燁的態度,他拿起棉衣就迅速進了大樓。正在施工的大樓裡面到處扔滿了工具,樓梯雖然澆鑄成型,但還沒有扶手,上樓時還是比較危險,同時,頭頂上還有沒有清理乾淨的支架,不一留神就會碰頭。
幸好王者風本身也在工地上呆過,還當過技術員,熟知裡面的門道,輕車熟路地一路摸到了樓頂。
八層高的火樹大廈樓頂上只澆了一層混凝土,周圍雖然有腳手架攔着,但和正常封頂的樓頂不同,到處是雜亂的鋼筋和鐵絲,很容易絆倒。而且放眼望去,樓頂之上沒有女兒牆和攔杆,顯得比較危險。
有恐高症的人在沒有完工的樓頂就比較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