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着北,才能乖乖地掏錢,自覺充當冤大頭。
這兩個蘇北人不就是那晚的我嗎?陳智深實在看不下去,就附耳對坐在他身邊的馬小寶說:“這跟那晚,人家騙我是一樣的。”他把那晚被小陳他們搗漿糊的事,說給馬小寶聽過。
馬小寶說:“人家騙我們,我們騙人家,這有什麼不正常?爲什麼被別人騙了,我們就不能反過來騙別人呢?”
陳智深說:“可他們不是……”
“咳。”馬小寶連忙用咳嗽制止了他。
在快要結束的時候,尷尬的局面出現了。老張和老羅一邊跟介紹人眉來眼去,吹吹唱唱地要安排下面的節目,一邊讓馬小寶的親戚來結帳。
老張暗語般對她說:“今晚是兩位蘇北的老總請客。”
馬小寶親戚心領神會地看了他一眼,出去拿來結帳單說:“誰埋單?”
那個年輕的蘇北人招招手說:“來,這邊,多少?”
馬小寶親戚說:“總共2980元。”
兩個蘇北人的臉同時都白了,身子也不安地在凳上扭起來。
年輕的那個,眼睛看着菜單,尷尬得頭都擡不起來。慢慢地,他額上的汗水從眼角淌下來:“這,什麼菜?要這麼多錢?”
不要說蘇北人驚訝難堪了,就是陳智深也深感意外和難過。白吃人家不算,還要這樣宰人家,這也太狠心了吧?
這桌菜說足了,也不會超過八百元。關鍵是,這兩個蘇北人也是窮人哪,你看他們,身上穿的西裝皺巴巴的,手裡拿的的皮包破舊不堪,看着就讓人感到不好意思。
小蘇北手伸在屁股後頭的褲袋裡,怎麼也拔不出來,尷尬得汗珠直冒,真是太可憐了。老蘇北的手也在不住地顫抖。而且他們都是老實人,你看他們那驚嚇的目光,那誠惶誠恐的神情,那顫抖不止的手,活象兩隻誤入野獸圈的小羊羔。
“咳。”老張陰着臉咳了一聲,故作生氣地對介紹人說,“喂,你朋友是怎麼回事?不要在領導面前,讓我下不了臺好不好?否則,恐怕這事……”
小蘇北結結巴巴說:“我們,沒想到今晚就要……身上沒帶多少錢。”
老羅說:“你們真要做這個工程,就想想辦法,今晚趁董事長在,索性到到位,把事情敲定算了,免得夜長夢多。老林,你跟你兩個朋友商量商量去,看能不能讓人送點錢過來?今晚一次性解決了算了。”
老林真的跟兩個蘇北人站起來,到旁邊商量去了。
三個人站在那兒,嘀嘀咕咕了一會,老林先讓他們把兜裡的錢都湊出來,大票小票拼在一起,才八百多元錢。
他送過來,交給馬小寶親戚說:“真是不好意思,今晚他們沒帶多少錢,現在正在聯繫,讓人送錢過來。”
小蘇北真的在那裡“哇哇”地打手機:“喂,喂,你聽得清嗎?哎呀,我出你高利息不行嗎?借一萬,一個月之內,還你兩萬,這樣總行了吧?你送一萬過來,我寫給你兩萬的欠條,你怎麼不相信人呢?”
陳智深的心縮得緊緊的。平時,他每當想起自己下海後那引起被騙的事情,心就會發緊。
現在,他眼巴巴地看着兩個老實的農民也象自己一樣,要被拖入泥坑,心裡實在不好受。他真想出面制止這種不人道的可恥行爲,可他知道自己還沒有這個能力。馬小寶也不會聽他的,就是聽,其它人也不會服從。
但他真的不想看到他們無故地被拖入另一個更爲殘酷的宰場。他同病相憐地想,要知道,你們這樣漿糊一搗,這麼多貪婪的嘴巴一張,再去淫猥地一人一個小妞一抱,就將給這兩個本來就貧窮的農民家庭造成怎樣的災難嗎?弄不好,他們的子女因此而上不起學,他們的父母也因此而看不起病哪……
想到這裡,他見小蘇北正在廁所門外,激動地低着頭打轉,就不顧一切地站起來,裝作去上廁所的樣子,走到他面前時,輕聲說:“快走吧,別傻了。”
他將要解釋的話,用目光默默地注入小蘇北的眼中,就一頭鑽進了廁所。
在這種要受騙上當的關鍵時候,往往只要有人使一個眼色,或輕輕咳一聲,就會讓人恍然大悟,迷途知返。
果真,他從廁所裡出來,小蘇北就臉色灰白地站在桌邊,有些氣憤而又無奈地對桌上人說:“對不起了,今晚沒人來給我們送錢了,明天再說。”
說着,就感激地看了陳智深一眼,與老蘇北一起,匆匆走出了飯店。
“奇怪。”老張陰陽怪氣地說,“我剛纔聽那個小蘇北給人打電話,讓人送一萬元錢過來的,怎麼突然走了呢?”說着,懷疑地瞥了陳智深一眼。
這時,送蘇北人出去的中介人老林回來,苦着臉說:“媽的,他們是怎麼發現的?到外面把我罵了一通,還說要找我算賬。好在他們不知道我住在哪裡,否則就麻煩了。”
老羅罵罵咧咧起來:“這兩個蘇北人,絕對是充頭,完全可以一步步走下去,讓他們出點血的,唉,這次精力白化了……”
於是,大家就不歡而散。
第二天上午,上了班,陳智深對兩個女同事說:“昨晚,你們覺得怎麼樣?”
朱玉娟說:“不錯,很開心啊。”
陳智深嘆息一聲說:“唉,還很開心呢?真是。”
兩個女人同時回頭看他:“怎麼啦?”
陳智深有些生氣地說:“不應該這樣的。”
“爲什麼啊?”陸瑛不理解地說,“給他們工程幹,讓他們化錢請客,是很正常的事啊。”
陳智深說:“這個工程,已經訂給另外一個建築公司了。”
“啊?”朱玉娟這才恍然大悟,也驚訝不已,“那,這不是在搗人家的漿糊嗎?唉,那兩小老闆,也真夠可憐的。”
陸瑛回頭看着他:“你還很有正義感的嘛,那昨天晚上,你爲什麼不制止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