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盛點點頭。包房裡寂靜無聲,連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愣愣地看着大人,不說話,也不吃菜。
“朱昌盛,你可能以爲我在背後搞你,是我奪了你的權。”鈕星星索性道破天機說,“其實,這完全是一種誤會,真的。我那次突然被雙規,在裡面關了一個月,出來後各種說法都有,而我自己卻反而什麼也不知道。”
朱昌盛臉色難堪起來,卻極力控制着,然後用吃菜的動作掩蓋不安。
鈕星星又說:“後來,郝書記突然找我談話,讓我當正局長。我感到很意外,也推辭了,但郝書記說,這是組織的決定。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安排?”
朱昌盛的臉色陰下來,只顧吃菜,不說話。包房裡的氣氛有些沉悶和緊張。小妮連忙舉杯說:“來來,你們別隻顧說話,多喝點酒,吃些菜。張醫生,你吃呀,這魚挺新鮮的。”說着給她搛了一筷菜。
鈕星星正想開口說勸慰朱昌盛的話,朱昌盛卻突然轉過臉衝他說:“鈕星星,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想問一問,你爲什麼要到郝書記家裡告我?”
鈕星星冷不丁吃了一驚,尷尬地愣在那裡,許久沒有反映過來。他沒想到朱昌盛會一下子問這個問題。但更讓他萬分驚訝的是,朱昌盛竟然知道這件事情。郝書記怎麼會告訴他呢?
包房裡其它的人也都愣住了,氣氛更加緊張。
鈕星星的臉紅了,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爲好。小妮在一剎那的尷尬之後,以一個女官員的冷靜和能幹出來救丈夫的駕了:“朱部長,你這是誤解他了。他是爲了你好,才讓郝書記提醒你一下的。那天晚上,我也去了,鈕星星猶豫了很長時間,才委婉地對郝書記說,現在朱昌盛對我有些誤解,我們的話他聽不進,所以希望郝書記在適合的場合,適當地提醒一下他,讓他注意一些,不要走得太遠。”
朱昌盛臉色更加難看,帶着嘲諷的口氣說:“哦,爲我好?嘿,在一個大權在握的當家書記面前說別人壞話,難道是爲他好?”
小妮也有些驚慌,不由自主地看了鈕星星一眼。
鈕星星知道這個時候再顧及兩家人的面子,只會使兩家人的關係更僵,還是索性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爲好。
於是,他鎮靜了一下,對朱昌盛說:“朱昌盛,我們大家都冷靜一點好不好?前一陣,我們真的都替你很擔心。教育系統內部,甚至社會上,許多人都在傳說你的事。”
“我的什麼事?”朱昌盛下意識地看了妻子一眼,想制止他說下去,“難道你們也相信社會上的一些謠言?”
鈕星星還是一臉平靜地說:“我想許多事情張醫生也是知道的,就不用隱瞞了。”他見朱昌盛的兒子小海耳朵豎得畢直,覺得在一個初中生面前面前說這些事,對孩子和大人都不好,就轉臉對他說,“小海,你帶小晶到外面去玩一會,叔叔跟你爸爸說一會話,啊。”
小海聽話地拉着五歲的小晶出去玩了,朱昌盛輕輕鬆了一口氣。
鈕星星站起來去關了門,才走回來說:“許多人都傳說你有經濟問題,這個我們不知道,不能瞎說。但邢珊珊自殺事件,人們傳得飛飛揚揚,對你的影響很不好。我們看着,聽着,心裡都很難過。我知道我沒資格跟你說,說了也沒用,你不會聽我的。所以想來想去,我纔跟郝書記說,讓他適當地提醒一下你。我們別的沒說什麼,只是說了大家都知道的邢珊珊自殺事件。”
小妮補充說:“是這樣的,朱部長,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當着郝書記的面對證。”
朱昌盛急赤白臉地說:“邢珊珊自殺,與我有什麼關係啊?你們怎麼也?”
張林鳳衝他嚷:“這件事我也親眼看見的,你還抵賴?說明你問題大了,在外面一定還有別的女人。”
朱昌盛惱羞成怒地瞪了妻子一眼:“你別給我添亂好不好?知道什麼呀?”
鈕星星說:“張醫生也是爲你好。真的,我們大家誰也沒有惡意。你應該也知道,現在國家反腐決心很大,查得很緊。一旦查出來,處罰是很嚴厲的。如果我有這方面的問題,上次被雙規,還能出來嗎?”
朱昌盛呆呆地看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鈕星星趁勝追擊說:“所以,朱昌盛,我真的要勸你一句,我是以一個校友,以及受恩於你的人的身份,好心地勸你一句,希望你不要誤解。”
包房裡三個人都屏住呼聽聽他說話。鈕星星壓低聲音說:“你如果有這方面的問題,還是應該主動向組織交待,爭取從輕處理。如果沒有,或者問題不大,那就更應該注意自己的形象和影響,爭取東山再起,你其實還是有領導才能的。”
沒想到朱昌盛稍稍愣了一會,突然笑了,但笑得有些尷尬:“鈕星星,你這話,怎麼象是一個紀委書記說的話?啊。你們是不是已經開始對我採取行動了?”
又一個突然襲擊。鈕星星再次大吃一驚,以爲他已經知道了他們在省城開會的事。但細看朱昌盛的神情,發現他只是一種反擊和刺探,就趕緊裝糊塗說:“沒有啊,你聽到什麼了?”
這個反問非常策略,一下子把他的刺探變爲自己的刺探。果真有效,朱昌盛有些焦急和害怕地說:“我聽說,王老闆突然失蹤了,你知道這件事嗎?”
鈕星星心裡格登一跳:我的天,他真的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今天要跟他見面的目的開始暴露。但他不能告訴他,不要說告訴他,就是稍微的猶豫也不能有,就繼續裝糊塗說:“哪個王老闆?我不知道啊?”
朱昌盛真的太迫切了,不顧朋友之間應有的面子,再一次襲擊他說:“我聽說,上個星期六的中午,你開車去過省城,去辦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