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盛聽了,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連臉色都變了。怕兒子發現,他連忙轉過身去,背對他說:“不是謠言,是真的。”
“啊?”兒子也驚訝不已,“爲什麼啊?爸,你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
他將兒子領到書房裡,對他說:“這是正常的調動,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知道嗎?組織上讓爸去當統戰部副部長。”
“這是提拔,還是降職啊?”兒子忽閃着長長的睫毛,有些天真地問。
他說:“大人的事,你不要多問,你現在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學習上,爭取考上名牌大學,這纔是替爸爭氣,懂嗎?”
兒子嘟噥說:“可是,我怕薛興宇他們要嘲笑我。”
“你不要管他們,爸又不是被降職,是平調,有什麼好取笑的?”他突然有些惱火,“快去做作業,別胡思亂想了。”
兒子就聽話地坐到書桌前,做起了作業,而他自己卻久久不能平靜。煩燥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象丟了魂一樣。現在人們的官本位意識多麼強啊,連這麼小的孩子都這樣強,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吃飯時,妻烏着臉,一句也不說。家裡的氣氛不太和諧。
“你們怎麼啦?”兒子奇怪地問,“又吵架了?”
“沒什麼,你只顧吃飯。”妻喝道,一臉的不快,“不要多管閒事。”
朱昌盛一夜沒睡着。在牀上翻來覆去,弄得妻也不停地嘆氣。他失眠了,第一次徹夜不眠。他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凌晨時分才睡了過去。
醒來見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看時間已是九點,一驚,猛地翻身起牀,跳下來,以爲自己睡過了頭,上班遲到了。今天教育局還有一個會呢。可他拿起自己的外衣,正準備匆匆出門時,纔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局長了,便沮喪地重新坐回被窩,靠在牀背上,閉上了眼睛。
以後,你可以不要象以前一樣忙了。他胡思亂想了一會,才慢慢穿衣起牀,吃了稀飯,開門走出去。他低着頭往前走,不知不覺朝教育局方向走去。
算了,還是去把移交辦了。他在心裡勸着自己,你看看,連電話也沒了,他們肯定都知道了。真是人走茶涼啊,不,人還沒走,茶就涼了。
走進教育局大門,朱昌盛發現這幢他熟悉的辦公大樓上,許多窗口裡都閃着好奇的目光,暗中瞧着他。他的心一沉:他們真的都知道了?儘管他心裡有準備,但看到這種情況,還是有些難於接受。他故意昂首挺胸,臉上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往裡走。
走上三樓,從過道里向自己辦公室走去,辦公室裡的人都愣愣地望着他。不象以前那樣,他從外面回來,馬上就有人圍過來,爭先恐後地向他請示彙報。現在,他彷彿成了陌生人,有的裝作沒看見,有的想跟他打招呼,可又猶豫着不知說什麼好,也有個別人不認識似地看着他,目光有些古怪。他在辦公室裡坐了一會,一個人也不走進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悲涼。這種氣氛更是讓他感到說不出的難過向可憐,甚至有些惱火。
不行,不能就這麼輕易把權力交給這個忘恩負義的人,不能讓他得意和高興。於是,他又關了門,低着頭走下樓,有些灰溜溜地走出教育局大門。
回到家裡,他象丟了魂一樣,轉來轉去,不知幹什麼好。轉了半天,他想到了小桂,提着一顆心去電腦裡看。小桂是不是看到了我的信?看到了,她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回的?
電腦信箱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他心裡一陣空虛,呆在那心虛地想,她在幹什麼?難道也不睬我了?就有些緊張地給她發短信:“在忙嗎?請看一看信箱,給我回個信好嗎?”
平時他們儘量不發手機短信,怕被發現。要發也要想好時間,在對方上班時發,看後馬上刪掉。現在他顧不得這些了。發了短信,他煩躁不安地等待着。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小桂的回信來了:已給你回了郵件,快看吧。
他立刻撲過去,點看電腦裡的回信:
阿朱:親愛的,你把我嚇了一跳,差點沒把我急死。看到你的短信,我正在教室裡巡視,就馬上返身走出教室往家裡奔。我以爲你出了什麼事呢,
原來是正常的調動。這有什麼想不通的?沒想到你的思想這麼狹窄?一個人換換工作環境有什麼不好?
不管你到哪裡,哪怕你變成一個布衣,哪怕你身陷囹圄,我的心永遠屬於你。你竟然說這種話,真的讓人有些生氣。我是這種人嗎?現在,我不管是美麗的夢還是流利的文章,離開了你都不可能作成。再美好的生活,沒有了你,也會變得灰暗陰冷;再好吃的飯菜,失去了你,就會變得味同嚼蠟。
阿朱:我相信你會重振雄風,在新的環境中做出新的成績,實現新的飛躍,活得真正象個男子漢!
朱昌盛看後想,怎麼才象男子漢呢?還不是要有權力!其實,她這話也是一種官本位意識的反映啊。
鈕星星的車子緩緩開進了宏偉氣派的市政府大院。這已經是他第六次開着車子來了,但今天跟以前不一樣,所以他心裡有些激動。
今天上午一上班,郝書記親自打電話給他,讓他十點鐘準時到他辦公室裡去一趟,不要遲到。“不要遲到”這四個簡單而又嚴肅的字讓他猜想不止。
這個市委當家書記讓我去幹什麼呢?十點鐘,不要遲到?好奇怪啊。鈕星星停好車子,從裡邊鑽出去,一邊昂首挺胸地往那幢莊嚴的辦公大樓——全市最高權力機關走去,一邊有些緊張地想,難道又要對我實行雙規?應該不會。那麼,是上次到他家裡反映情況的信息回饋,還是朱昌盛要將我調走的招談呢?
據說,提拔正處級幹部都要招談的。可讓他去當一個正處級縣中的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