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開心地笑了。但鈕星星笑完,就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預兆。單若嫺爲什麼突然要給侯曉穎作媒?而且公開在辦公室裡說呢?
過了幾天,單若嫺又發出了一個不祥的信號。那天也是上午上班後不久,大家都靜靜地在電腦上忙着,單若嫺轉過頭問鈕星星:“省城那個項目,有消息了嗎?”
“不知道。”鈕星星剛回答完,頭腦裡就刷地一亮:她爲什麼突然問我這個消息?這個項目不都是陸總和她聯繫的嗎?這裡有問題!
他的心禁不住一陣急跳。看來這個項目完了,否則,她是不可能這樣問我的。可他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就反問:“你知道了?”
單若嫺詭秘地說:“我不知道,才問你的嘛。”
鈕星星又試探着問:“不知道這個項目,招標開始了沒有?”
“誰知道啊?”單若嫺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回來兩個多星期了,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侯曉穎和林金剛也覺得單若嫺的態度有問題,就分別跟鈕星星對視了一眼。是的,單若嫺的神情就是局勢變化的最好晴雨表。鈕星星感覺那個項目已經發生了變化,但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他想不出來。
可最讓他感到緊張的還不是這種預兆,而是單位裡一種越來越神秘的氣氛。他漸漸發現,單位裡一些員工開始竊竊私語。他們在議論什麼?他不清楚,顯然不是有關他嬌妻的事。有人碰到他,不是神情不自然地訕笑而別,就是態度愛昧地點頭擦過。
他們好象都在議論我,迴避我。議論我什麼呢?他留心起來。很快,他就聽到了議論的內容。
那天下午,他去財會室報銷一張辦公用品的發票。剛走到財會室門外,就聽裡面兩個女會計在說話,便停住聽起來。
“聽說省城這個項目,已經泡湯了。”這是陸總的侄女,公司現金會計陸正玉的聲音。
管總賬的金會計壓低聲說:“都說是被技術科的鈕科長攪黃的,到底是不是啊?”
“是的。”陸正玉說,“我聽說,這個帥哥在追求侯曉穎。所以那天,他纔不顧一切地撲到省城去攪局的。”
“是嘛?”金會計驚訝地說,“他不是有嬌妻的嗎?就是集團總部那個最漂亮的呂秘書。有這麼好的妻子,他還不滿足?”
“哎呀,亂七八糟的,都有鬼名堂。”陸正玉聲音低得都快聽不見了,“據說呂秘書,與集團總部哪個頭頭有關係。”
“我也聽說過,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金會計說,“難道,鈕科長爲了報復妻子,才這樣做的?”
“誰說得清啊?反正,現在的一些年輕人,真的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陸正玉說,“面皮厚得針都戳不破,爲了權力和利益,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鈕星星真想闖進去,罵她們幾句,也澄清一下事實。可他覺得不能這樣做,就退回來,極力平靜地坐在位置上,心卻跳得很厲害,氣更是堵得發慌。
怎麼會這樣說我呢?他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不僅這個項目泡湯,而且說是被他攪黃的。更讓他接受不了的是,居然說他是爲了追求侯曉穎,纔去省城攪局的。
這是誰這樣胡說八道傳出去的呢?是單若嫺還是陸總?他們爲什麼要這樣說我?鈕星星感覺他們背後這樣說他的目的,可能不僅僅是爲了敗壞他的名聲,嫁禍於他,也許還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但這個目的是什麼,他想不出來。
他畢竟還年輕,涉世不深,還不太明白變化莫測的世事,更難以揣摩微妙複雜的人心。他只感覺一場專門針對他的風暴馬上就要來臨,所以單位裡的氣氛顯得越來越緊張。
沒錯,只過了一個多星期,風暴就來臨了。這天早晨,他來公司上班,從電梯裡出來,就看見對面牆上那塊黑板上寫着一行醒目的大字:今天下午四點,公司召開全體員工大會,請勿缺席!
一看,鈕星星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急跳起來。他知道,這一定是一個處分他的大會。他是個要面子的人,真想躲出去,不參加這個會,可是行嗎?
不行。辦公室裡的人一來,就紛紛猜測起來。肖學新特別興奮地說:“噯,今天單位裡要開大會,什麼內容啊?”
施培培說:“都不是總經理,誰知道啊?”
侯曉穎神色有些緊張,不時地斜眼去看鈕星星。鈕星星裝作視而不見。單若嫺故作不以爲然地說:“這有什麼好猜的?什麼內容,下午不就知道了嗎?”
肖學新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很可能是爲了省城那個項目,聽說已經泡湯了。”
“泡湯就泡湯唄,這是很正常的事,現在談業務,成功率還不到百分之一,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林金剛見肖學新不時地偷看鈕星星的臉色,打着抱不平說,“我倒覺得,拿這件事大做文章,反而有些不正常。”
大家越議論,鈕星星心裡就越緊張。公司會對我作出什麼樣的處分呢?批評?記過?還是撤職?他不敢想下去。
但他不想被撤職,倒不是貪戀這個比芝麻還小的官位,而是覺得這個適合自己的平臺不能拆。拆了,就等於自己的失敗——初入仕途,就一頭栽入泥坑;更意味着正義得不到伸張,這就會產生不良的影響。
下午四點,公司全體員工紛紛懷着好奇的心理,走進總經理隔壁的那個大會議室。有的人還顯得有些神秘和緊張,彷彿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臉色嚴肅,目光愛昧,面面相覷,一聲不吭。公司總共有四十九名員工,會議室中間那張橢圓形會議桌邊坐不下,晚到的人就坐在牆邊的那排椅子上。
鈕星星有意晚一些走進去。走進去的時候,會議室裡所有人都擡起頭看着他,象看一個明星一樣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