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蕭何吏的心裡豁然開朗,怪不得老油條似得尤太華對這件事反應如此激烈,原來是一家人。想到這裡他更加定了給雲風揚調漲工資的決心:“呵呵,尤隊長還有外號啊,油子,哈哈……徐會計,我看還是給雲風揚調了吧,符合規定畢竟安全一些,否則……”
雖然蕭何吏口氣已經儘量委婉,完全商量的姿態,但還是引起了徐燕的反感:“蕭隊,你剛來什麼都不清楚,最好別輕易地做決定,這個工資是我和蘇隊商量定的,也是徵得朱所長同意的,你憑什麼來了就推翻啊,讓我們的臉往哪擱?我不同意!”說完竟然氣沖沖地走了。
蕭何吏張口結舌地愣在那裡,好半響纔回過神來,恨不能扇自己兩個耳光,逞什麼能啊!連水深水淺都沒摸清楚,就想下河撈魚了,碰的頭破血流也活該,咎由自取!
但自責的同時,心裡也隱隱詫異和不安,一個小小的會計,究竟後面是有多大的勢力,能讓她對自己這個代理隊長如此的毫不放在眼裡。
蕭何吏坐在桌旁,用手託着腮,回想着上午發生的一幕幕事情,從馮局長的無理要求,到蘇銀忠的狂妄囂張,再到徐燕的摔門而去,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難道真像陸春暉說的那樣,不出一個禮拜自己就要哭着回去嗎?
尤太華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語氣急促地對蕭何吏說:“蕭隊,快,快,局裡打來電話,讓你馬上回去。”
蕭何吏坐直了身子,用一種沉穩地口氣說道:“慢慢說。”在僅有的幾個還尊重自己的人面前,他要隱藏好內心的焦灼與挫折感。
尤太華喘息了一陣:“局裡剛打電話來,說紀委的領導去局裡了,讓你去配合調查。”
蕭何吏頭翁的一聲,紀委??配合調查?難道是馮局長分給自己三百元的事情敗露了?會受什麼處分呢?撤職?還是開除?
蕭何吏面色蒼白地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我馬上就去。”
尤太華眼神複雜地看着蕭何吏,慢慢地退了出去。
蕭何吏強打起精神,整了整衣服,向院外走去。
這個院子地處非常偏僻,過往出租車非常少,蕭何吏在門口站了半天也沒有等來一輛。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剛接起來,蘇銀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到哪裡了?”
蕭何吏連忙說:“正在等車,這裡……”
他剛要解釋這裡不好打車,可話還沒出口,就被蘇銀祥嚴厲地打斷了:“抓緊點,你想讓一屋子人等你自己嗎?”
蕭何吏一聽這種口氣,心裡不由一沉,看來事態嚴重了,可越着急越等不來車,最後一跺腳,朝最近的一條大路跑去。
十分鐘後,在這嚴冬的寒意裡,滿頭大汗的蕭何吏終於站在了那條大路上,顧不上擦汗,只顧焦急地張望着來往的車輛。
又過了煎熬的五分鐘,蕭何吏終於在司機奇怪的眼神中鑽進了一輛出租車。
屋漏偏逢連夜雨,蕭何吏恨不能出租車插上翅膀飛到區政府,卻偏偏碰到了堵車,眼看着車半米半米地挪着,那剛消下去的汗又佈滿了額頭。
蕭何吏突然想起怎麼不趁這個機會給馮局長打個電話呢,心裡暗怪自己糊塗,連忙拿出手機撥了過去,連打幾次話筒裡無一例外地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不方便接聽,請稍後再撥。”
這是對方直接掛斷的提示,蕭何吏的頭上越發的冒汗,心裡卻越發的冰涼,馮局長爲什麼不接電話?難道想撇清他自己?收錢時的那一幕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在馮連才的堅持下,自己戰戰兢兢地接過了那一千元錢。
完了,是自己接的錢,後來發生的分錢,並沒有一個人看到,如果馮局長死不承認,那自己不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麼?
貪污數額由三百元瞬間變成了一千元,翻了三倍還不止,蕭何吏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即便得罪馮局長也不該收這個錢啊。
三十分鐘後,車停在了黃北區政府門口,憂心如焚的蕭何吏也終於結束了煎熬,下了車向農林局奔去。
蕭何吏剛衝上樓梯,迎面陸春暉走了過來,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聲說:“沒什麼大事,態度記得好一點。”便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若無其事地下樓了。
估計他在這裡等了自己好久了吧,蕭何吏心裡暗暗感激,整整衣服,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輕輕地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現在,從市委市府到區委區府,都高度重視軟環境建設,從環境集中整治到一系列優惠政策的出臺,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改善投資環境!”會議桌正中端坐的一個正在激昂陳詞,見到蕭何吏進來,便停止了講話,威嚴地看了過來。
馮連纔在靠門的位置坐着,這時趕緊站起來招呼蕭何吏:“怎麼纔來?快坐下,區紀委的領導來調查你們二隊的執法情況,你好好配合。”
蕭何吏一聽頓時心裡一寬,只要不是爲了回扣的事就好,自己到二隊纔剛剛上任,有什麼責任也追究不到自己,便緊走了幾步挨着馮連才坐下了。
“何吏,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區紀委副書記,監察局王局長。”任書記的聲音。
蕭何吏忙站起來,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任書記又指着王局長旁邊的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說:“這位是咱們紀委糾風辦的劉主任。”
蕭何吏忙又深深地點頭。
“還有這位,我區赫赫有名的企業家,人大代表,徐總。”任書記繼續介紹。
蕭何吏機械地又轉過身向任書記所指的方向點頭,點到半路就停下了,臉上盡是驚愕的神色。
原來這人居然是徐少姑!
任書記看到蕭何吏的失態,還以爲是因爲徐少姑的年輕貌美引起的,心裡不由有些着急,擔心引起徐少姑的不快,回頭一看,果然發現徐少姑臉上也有些不自然
,趕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蕭何吏這才驚醒過來,忙略略地點了一下頭,趕緊坐下了,穩了穩心神,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過去,卻見徐少姑正抿着嘴看他,臉一熱又趕緊低下了,眼角的餘光裡發現段文勝居然也在,緊挨着蘇銀祥坐着。
王局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道:“在這個大形勢下,居然就有些單位和個人敢頂風而上,對市委市府和區委區府的決策置若罔聞,不是去盡職盡責地幫助企業,反而憑藉手中的那點小權力,到處吃拿卡要,作威作福,一旦無理要求得不到滿足,就處處刁難企業,用些下作的手段胡攪蠻纏,擾亂企業的正常生產秩序。”
監察局王局長越說越嚴厲,說道最後幾乎是怒憤填膺,整個會場靜悄悄的,就算掉根針的聲音也聽得到。
王局長頓了一頓,目光威嚴地從農林局的人員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蕭何吏的身上,突然提高了聲調:“這是什麼行爲?這是給黃北區政府抹黑,給東州市政府抹黑,給東州數百萬人民抹黑!對這樣的行爲,我們要堅決地打擊!對這樣的害羣之馬,我們堅決要嚴肅懲處。”王局長越說越激動,最後一掌拍在了會議桌上。
蕭何吏的心隨着那啪的一聲而顫了一下,腦子飛速運轉,心裡漸漸有些明白估計是爲昨晚的事情而來,徐少姑可能去區裡惡人先告狀了。
王局長目光向蕭何吏射過來,看着他那副噤若寒蟬的樣子,心裡很滿意,語氣開始緩和下來:“現在是個競爭的時代,也是企業發展的黃金時期,我們的執法要圍繞經濟建設這個中心來搞,要想企業之所想,急企業之所急,要設身處地爲企業着想,執法的目的只有一個,是要幫助企業而不是給企業添亂。”說着環視了一下任永書、蘇銀祥、馮連才一眼。
蘇銀祥笑笑說:“我們一貫是認真執行市裡和區裡的有關決策的,昨天出了這樣的問題,完全是因爲小蕭剛上任,對很多的工作還沒有全面瞭解,所以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蕭何吏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全推到自己身上了,自己明明是今天剛到任,昨天的負責人還是你的堂弟蘇銀忠啊。他用委屈和求助地眼神向馮連才和任書記望去,馮連才正盯着王局長沒有收到,任書記極輕微地搖了搖頭,用目光告訴蕭何吏不要解釋了。
蘇銀祥又接着說道:“不過,小蕭的組織紀律性還是有的,在我下達了命令後,儘管可能有些不理解,不過還是迅速撤回來了。”
王局長臉上換上了微笑,側頭問徐少姑:“徐總……”
蕭何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擔心地望着徐少姑,她可別這說別人都撤了,就剩下蕭隊長還藏在後面盯着呢,那可就麻煩了。
好在徐少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默認了蘇銀祥的話:“我們企業和咱們農林局其實就是水和魚的關係,魚幫水,水幫魚嘛,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