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慢慢溜達着,不覺就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寒冬的夜晚,街上已經鮮見行人,正想折返回來,卻看見不遠處有一輛冷藏車停在那裡,車前面站着五六個人,彷彿正在爭執什麼。兩個人緊走了幾步,還沒等到跟前,就聽到一陣刺耳的笑聲:“哈哈……你說什麼?要檢查?你開玩笑吧?”
“我們接到舉報,說車中運輸的可能是病死肉,我們要例行檢查,請配合。”
那個刺耳的聲音又響起:“檢查?你們算老幾啊?說檢查就檢查啊?”
“我們是黃北區農林局執法二隊動檢中隊的,這是執法證,請打開車廂。”
蕭何吏一聽是執法二隊的,忙拉着陸春暉快步向前跑去,等走到跟前,發現有三個穿動檢制服的人,說話的是站在最前面的,個頭不高,卻異常壯實,年齡約莫三十一二歲的漢子。
對面車旁邊站着兩個人,一個手裡拿着車鑰匙,應該是司機,司機旁邊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小青年,歪戴着皮帽,嘴裡叼着煙,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正在丁字步站着,指着車上印的幾個大紅字囂張地叫道:“檢查?也不看看這是哪裡的車?睜開狗眼看清楚了,神農綠康!還不快滾?”
那個矮壯漢子看了看車上的字,彷彿也覺得檢查不合適,猶豫了一下,身後的一個同伴上前拉了他一把,小聲說道:“走吧,查了也白查,最後還是得放,別白費事了。
矮壯漢子點點頭,幾個人轉身準備離開。
歪戴皮帽的年輕人卻不依不饒,張狂地叫囂着:“還什麼動檢所的,你直接說獸醫站的不就完了,你以爲換個名字就不是你們這幫雜碎了。”
蕭何吏皺起了眉頭,也太囂張了,當面就這麼辱罵執法人員。陸春暉輕輕拉了蕭何吏一把:“這就是我剛跟你說的那個企業,你可千萬別惹事。”
那個矮壯漢子也有些憤怒,回過頭惡狠狠地盯着那個歪戴皮帽的年輕人。
歪戴皮帽的年輕人毫無懼色,眼睛斜看着上方,嘴裡叨唸着:“遠看是要飯的,近看是收破爛的,走近了仔細一看,原來是獸醫站的,哈哈……”
那個司機也笑道:“你說的都是以前了,你看人家現在的制服,威風得很,遠看像公安,近看是法院,嚇得我心打顫,原來是狗屁獸醫站,哈哈……”
矮壯漢子再也忍耐不住,衝上去一把揪住了歪戴皮帽年輕人的衣領,把他按在了車廂上,大吼道:“趕緊給我打開車廂,檢查!!”
那個司機剛想衝上來,卻被後面兩個動檢人員直接給按到了地上。
蕭何吏掏出電話撥打114:“請查一下東州時報的電話。”
陸春暉忙制止蕭何吏:“別打。”
蕭何吏冷笑道:“這麼大的企業居然用病死肉來做原料,他再牛逼,曝光的後果他也承受不起吧?”
陸春暉很謹慎:“
如果非要打,最好找個公用電話。”
蕭何吏沒有接受陸春暉的好意,電話撥了出去:“東州時報嗎……”
等蕭何吏放下電話的時候,眼前的情況有了些改變,不知道又從哪裡竄出幾個人來,圍住了三個動檢人員,但見這三個人身體都非常健壯,估計動手也佔不到多大便宜,兩方一時就僵持了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個歪戴皮帽的年輕人有些着急起來,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匕首,先是揮舞着向圍觀的人羣衝了過去:“看,看,都看你麻痹啊!再看捅了你們這幫狗草的。”
圍觀的人被嚇得四下亂逃。
歪戴皮帽的年輕人一臉的得意,掂着刀朝三個動檢人員走了過來。陸春暉死死地抱住蕭何吏:“都打完電話了,快走吧,實在不放心,你就再打個110。”
蕭何吏急道:“前些天已經死了兩個了,今天要是再出事,這二隊估計不等我上任就得解散。”
就在兩個人說話間,那邊已經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三個動檢人員雖然都比較強壯,尤其是那個矮壯漢子異常勇猛,無奈對方人數是他們的兩倍,而且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慣常打架的老手,出手又狠又辣,一會功夫他們就招架不住了,那個矮壯漢子被踹翻到了地上,三個人圍着他沒頭沒臉的踢着。
“住手!”陸春暉眼看蕭何吏就要掙脫,生怕他過去參戰,就大喊了一聲。
兩邊的人員聽到喊聲,都停下了手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蕭何吏過去扶起矮壯漢子,只見他的頭上已經受了傷,看樣子不是太嚴重,但是也見了血。
歪戴皮帽的年輕人晃着刀朝陸春暉走過去:“你喊的?我勸你莫管閒事,還是該幹嘛幹嘛去。”
陸春暉一米八幾的個頭和魁梧的身材在這種時候還是有一定的作用,歪戴皮帽年輕人的語氣多少有些客氣。
陸春暉笑了笑:“有話好說嘛,幹嘛動手呢。”
歪戴皮帽年輕人身後衝上來一個半大孩子,打眼一看就不是漢族人,晃着拳頭大吼道:“皮哥,跟他們囉嗦什麼,一起揍了!”
陸春暉剛要說話,一輛印着東州時報字樣的採訪車駛了過來停在了路邊,那個司機眼尖,忙捅了一下歪戴皮帽的年輕人讓他趕緊把刀收起來。
歪戴皮帽的年輕人見記者來了,心裡也有點發慌,知道這個事鬧大了,趕緊躲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陸春暉也看到了採訪車,連忙過去拉蕭何吏,不停地使着眼色。
蕭何吏明白陸春暉的意思,想躲但心裡又有顧慮,這個時候走人,明天去隊裡報道,如果被這幾個同事認出來會怎麼看自己?臨陣脫逃?
矮壯漢子倒挺善解人意,向前一伸手:“今天的事謝謝了,我是動檢所……說獸醫站也行,我叫黃猛。”
蕭何吏握住黃猛的手:“不客氣
,我叫蕭何吏。”
黃猛一愣,問道:“你不會是農林局的吧?”
蕭何吏也一愣,隨口說道:“我是啊。”
黃猛一臉的驚喜:“你不會就是我們的新隊長蕭何吏蕭隊吧?”
“是啊,你們都知道了?”蕭何吏點點頭,心裡有些吃驚,自己早上剛被通知,怎麼晚上就先傳到隊裡去了?
黃猛顯得很開心:“是啊,我們上週五就知道了。”
另兩個隊員也略帶興奮地過來打招呼,蕭何吏連忙點頭示意,但心裡卻一陣難受,連這些遠離局機關的臨時工都早早知道了,只有自己還被矇在鼓裡。
兩個記者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一個扛着攝像機開始錄像,另一個拿着話筒開始尋找問話的人。
蕭何吏是不能離開了,陸春暉見狀,沒再遲疑,朝蕭何吏使了個眼色,就退到路邊的冬青叢後面躲了起來。
記者走來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誰能給我們簡單介紹一下情況?”
蕭何吏拍了拍黃猛的肩膀,然後退了幾步,躲到了三個人的後面。黃猛會意,朝蕭何吏點點頭,然後迎着鏡頭走過去說:“我們接到舉報,車內有病死肉,我們正常執行公務臨檢,他們拒絕配合,並以暴力妨害公務。”
蕭何吏暗暗點頭,這黃猛打架不含糊,說話也簡潔準確清晰。
那個歪帶皮帽的年輕人這時已經打完電話走了回來,忙說道:“我們都是好肉,記者同志,他們就是吃拿卡要慣了,故意爲難我們。”
“都是好肉,那爲什麼不讓打開看?”黃猛反問道。
重新漸漸圍攏上的人羣發出陣陣起鬨聲:“打開,打開!”還有膽子大的躲在人羣裡喊着:“肯定是壞肉,他不敢開,剛纔還要拿刀子砍人呢!”
眼看着事態越來越嚴重,歪戴皮帽的年輕人有些緊張起來,不斷地摘掉帽子擦着頭上的汗。
“打開啊!”記者催促道。
歪戴帽子的年輕人早已沒了剛纔那股囂張,不停地擦着汗,一邊焦急的東張西望,一邊支吾着說:“馬上開,馬上開。”
就在這時,黃猛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低頭看了一眼,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憤懣之色,並動作很小地做了個摔的動作。
蕭何吏心裡奇怪,什麼電話讓他如此生氣?
後面兩個動檢也注意到了黃猛的臉色,靠上前輕聲問道:“蘇隊還是麻隊?”
面對孜孜不倦持續響着的鈴聲,黃猛掩飾不住的焦躁:“蘇隊!媽的,又來這一套。”
“接吧,你忘了上次宣佈的紀律了。”黃猛的同事勸說着,眼神有些無助。
黃猛無奈地嘆了口氣,接通了電話。
“幹毛呢?這麼久不接電話!淨幾把瞎胡亂,趕緊給老子撤回來。”電話剛接通,一個男人極粗鄙的聲音就罵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