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勝利眼睛珠子一轉,立即就改變了策略,轉換話題開始了新的一輪進攻。他把臉往下一沉,責問說:“任笑天,我不和你扯這些無用的東西。我問你,現在幾點鐘了?”
心思敏捷的任笑天,聽到對方突然改變話題,烏黑的眼睛珠子也是骨碌碌的一轉,就明白了季勝利的用意。切,你想抓小爺的短處哩。那好,我就陪你好好地玩上一玩。
他故作不知的回答道:“八點半鐘。咋滴啦?這麼一點小事也要向本少爺請教,你這把年紀也算是白活了。沒有文化的人,就是沒有文化。連幾點鐘都不知道,這把年紀也是活到狗身上去啦。”
一聽任笑天的回答,季所長也不理會對方的奚落之語,立即放馬反攻道:“唷,你還知道已經到了八點半鐘啦。任笑天,你既然知道時間,那我再問你,我們派出所應該幾點鐘上班?”
“你傻了吧,我的‘雞’大所長。”任笑天先是藉着對方的姓氏,乘機調侃了一句。接着又正色地回答說:“應該是八點鐘上班。現在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半個小時啦。”
聽到這個不馴服的部下,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拿自己的姓氏開玩笑,季所長心頭的火苗又竄了上來。只是爲了自己的形象,才拼命地進行忍耐。他在心中暗暗發誓,今天不讓你任笑天背上一個處分,我就不姓季。
季所長這麼一忍呵,當場忍得是滿臉通紅,可想他的忍耐有多痛苦。忍到最後,他還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任笑天,我告訴你,我姓季,不是雞,你不要混爲一談。”
“知道,知道,此季非彼雞,皆是一丘之貉,我的‘雞’大所長。”季勝利的話,說了等於是沒有說。任笑天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絲毫不把季勝利眼中的怒火當作一回事。
任笑天的內心想法,就是反正已經拉破了臉皮,那就好好的讓這隻騷公雞領教一下自己的厲害。受了這傢伙多年的氣,先把這幾年的利息給拿一點回來再說也不錯。
“你既然知道已經過了上班時間,爲什麼還要躺在牀上睡大覺?難道起碼的作息制度,對你都沒有用嗎?”穩操勝券的季勝利,聲調非常緩和的反問道。
見到任笑天依然故我的在拿自己的姓氏做文章,季勝利知道自己難以在言辭上佔得了上風,乾脆也就不再接着話頭爭執,而是打出了自己的重磅炸彈。
哼,不管你的嘴巴有多厲害。讓我抓住了把柄,看你今天怎麼辦!接下來的事,就等着給老子磕頭求饒吧,季勝利顯得十分得意。
這一會兒功夫的變化,算得上是兔起鶻落,令人目不暇接。眨眼之間,場上的形勢就主客易勢,一方主攻,而且是打中了對方的軟肋之處。一方主守,則是處於防不勝防的處境。
季勝利的話一出口,聽起來雖然平淡,卻不啻於一顆重磅炸彈。周圍本來都在看熱鬧的警察和老百姓的臉上,頓時都一下子就改變了顏色。
有人甚至在用憐憫的眼色打量着任笑天,意思倒是明白得很,可憐的孩子,你這是何苦哩,爲什麼偏偏要得罪頂頭上司呢?
俗話說得好,不怕官,就怕管。你一個小警察和頂頭上司鬧得這個樣子,不就是明擺着準備等了穿小鞋嗎?
如果要說是爲了口齒之爭的話,雙方還能鬧上個各打五十大板。現在這麼一來,人家冠冕堂皇地抓住你上班時間睡懶覺的事,你還能說出個什麼理兒來嗎?
往輕處來說,你這是違反工作紀律。讓你寫個書面檢查什麼的,那是領導寬宏大量,不與你一般見識。如果硬要扯上警察形象、服務意識什麼的,給你來個通報批評,甚至給個紀律處分,那是一點也不冤枉的事。
人常說,生薑還是老的辣,這話一點也不假。此時的季勝利就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個推手,頓時就將整個事件給撥轉了方向。他這一招,算是狠狠地打中了任笑天的軟肋,也讓自己原先的難堪蕩然無存,並且還佔據了主動地位。
季勝利的心情好極了。自從刺殺事件發生以後,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任笑天,想從這個敢於冒犯虎威的傢伙臉上,找到慌亂,找到害怕,找到求情的神色。
季勝利感覺到自己已經抓住了任笑天的軟肋。他在用戲謔的眼光,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小夥子。哼,被刺殺了一次,難道就想翻天嗎?
做你的大夢去吧,李區長那邊根本不鳥你這個女婿。駙馬是當不成了,還是回來規規矩矩的當‘杯具先生’。只要我季勝利在這兒當一天所長,就會讓你的每一天都活得比死還要難受。
突然之間,季勝利也大發童心,他想好好陪任笑天玩一玩貓戲老鼠的遊戲。哼,如果你是李區長的女婿,我還不敢碰你。現在呢,你什麼也不是,看我怎麼玩死你。
這一次,一定是要把你這小子往死裡整,才能讓自己稱心如意,才能解開前些天惶惶不可終日的心頭之恨。
此時,任笑天所要面臨着的危機,大家都看在眼中。還好,任笑天平時的人緣還算不錯,不少人都在關切地看着他,都在爲他着急,不知他如何能夠解脫眼前的危機。
面對季所長玩弄的貓捉老鼠的把戲,任笑天沒有任何反應。他依然是一臉淡淡的笑意,好象一點也沒有覺察到眼前的危機。他對季勝利的發難,只是不屑一顧的撇了撇嘴。
小樣,就憑你這麼一個沒有文化的傢伙,還來和本少爺玩這種小把戲,這不是在關公面前舞菜刀嗎?要是真的能讓你給玩成了,我把‘任’字倒過來寫。
此時的他,除了聳了聳肩頭,歪了歪嘴角以外,根本不作其他任何表示。只是如果注意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小子的嘴角上,露出了壞壞一笑的紋路,“季所長,這事都怪我,沒有及時向你通報情況,讓你和小天之間發生了誤會。”誰也沒有想得到,還沒等到任笑天開口說話,站在一旁的韓指導員反而搶先開了腔。
聽到自己的搭檔如此說話,季所長先是一楞,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他知道老韓總是愛護着這小子,總是在幫這小子說好話。只是今天這麼一個圍,恐怕不是那麼好解的吧?
他也不動聲色,只是把目光投到了韓啓國的身上,想聽聽指導員會有什麼樣的解釋,能幫助這個臭小子擺脫困境。
只是聽完韓指導員的一番介紹之後,原本殺氣騰騰的季所長,還是一下子泄了氣,說不出話來。韓指導員在片語之間,就讓原本劍拔弩張的局面,發生了巨大的逆轉。
事情很簡單,一聽就能明白。
那時派出所的警察不多,也沒有後來那麼多的什麼保安、聯防隊員。要想維護社會治安,那就是大家輪流帶領轄區裡的居民幹部、治安積極分子和企業的保衛幹部,一起到大街小巷去進行夜巡。雖然辛苦了一點,倒也能風雨無阻的堅持了下來。
那個叫程學進的警察,平時和任笑天相處得不錯。人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就是口齒慢了一點,讓人感覺到有一點木訥的樣子。就爲了這個弱點,29歲的人了,還沒有能夠找得到一個對象。
那時的警察,不象後來的公務員那麼吃香。沒早沒晚的工作,什麼加班工資和獎金都沒有,常常被女孩子踢出擇偶對象的候選名單。也算該當是紅鸞星動的時候,到了昨天下午,有人傳來了好消息。
經人介紹,好不容易有一個商場的女營業員同意和小程見面。這條消息,讓程學進一跳三丈高。只是好事多磨,沒等到小夥子的興奮勁兒過去,就又來了一盆涼水,給他弄了個從頭澆到腳。
昨天晚上,本來應該是季所長帶隊巡邏,只因爲警察分局的皮局長請他喝酒,分不開身。當官的嘴大,說了一聲晚上要到分局去開會,就把夜間帶隊巡邏的任務,推到了下一班的程學進身上。
聽到這樣的通知,程學進就想找莘浩祥這個老鄰居換一下班。沒想到平時總是‘哥兒長、哥兒短’的莘浩祥,到了這時候,頭搖得象撥lang鼓一個樣,連聲說自己有事忙得很,讓他找別人去。
看到平時總是找自己幫忙代班的莘浩祥如此無情,老實巴交的程學進也忍不住的要對天狂吼。老天呵,我想要娶個老婆,怎麼就這麼作難哩?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希望,爲何又要變作法子來作弄我呢?
早也好,晚也好,爲什麼一定要今天晚上讓我帶隊夜巡?這話讓我怎麼來和未來老婆解釋哩!解釋不通的話,那肯定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空歡喜一場。
擱在平時,他肯定會直接把這事推給任笑天。就憑着兩人之間的交情,這忙他也非得幫不可。只是人家剛剛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實在是有點開不了這個口。
就在程學進即將要暴走的時候,和他同一辦公室的任笑天,從外面走了進來。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後,平時就喜歡爲朋友兩肋插刀的小夥子,當然是義不容辭,拍拍胸脯就把昨天晚上的夜巡任務給應承了下來。
“季所長,小天昨天晚上是幫程學進代了一個夜巡的班。”韓指導員介紹說。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季勝利就知道自己要糟,今天的發火算是打了一發啞炮。事已至此,怎麼樣纔好下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