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說嘛,怎麼今天一早就有喜鵲叫哩,原來是有貴客上了門。沒說的,任區長的客人就是我們吳家的客人。今天你們一定要給我一個面子,在這兒好好吃上一頓飯。”吳校長樂得咧嘴直笑。
聽到家中來了客,而且這兩個客人還是任區長帶過來的,吳校長立即從學校趕了回來。今天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說什麼也要幫任區長接待好客人。
吳校長的妻子不會說客套話,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他們一家人早就打着主意,想着好好請任區長吃上一頓飯。
對於吳校長一家的忙碌,任笑天沒有勸阻。海邊人的性格直爽,如果說拒絕了主人的一片熱情,反爲不美。他將顧之彤喊到身旁,低聲嘀咕了幾句。顧之彤點點頭,拍了拍心口,就離開了吳家。
對於眼前吳家夫婦的熱情,許雲飛和金遠山看在眼中,也在不住的點頭。一個剛剛到任不久的年青幹部,能夠得到當地老百姓的如此真心相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他們倆志不在此,當然不會多說什麼。寒暄了幾句以後,許雲飛輕咳一聲,就開了口:“小天,我這樣稱呼你,不會見怪吧?”
“哪能哩!許伯伯,你和金叔叔一個樣,都是我的長輩。既然是這樣,就應該把我當家裡孩子看,喊我小天,就是最爲親熱的稱呼哩。”任笑天從許雲飛不多的話語中覺察到,這是一個有點來歷的老人家。就憑人家這種不怒自威的架勢,嘿嘿,來頭就一定不會小。
“我和你金叔叔,已經在你們灞橋看了好幾天,這事你知道吧。”許雲飛的眼角中充滿了戲謔的笑意。
“知道。你們來的第二天,我就得到了消息。說是有兩位老前輩,在我們這兒體察民情哩。”任笑天暗道,這事哪能說不知道哩。如果那樣,我豈不是要讓你老人家給瞧扁了啦。
聽到任笑天的答覆,許雲飛滿意地點了點頭,暗自讚了一句,這孩子是個直爽人。嘴上卻明知故問道:“小天,你不擔心會讓我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嗎?”
“許伯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光是靠防,能堵得住大家的嘴嗎?”任笑天不以爲然的聳了聳肩頭,繼續說道:“再說,我們辦的事情,都是造福於民的好事,又有什麼需要瞞人的呢?
如果你們能發現什麼問題,那就說明我們的工作還有不足之處。有人幫我們找出來,不是更加有益於我們的工作嗎?要是讓我說,我是求之不得,挑刺的人越多,對我們工作的幫助就越大。”
許雲飛微一頜首,表示了自己的讚許之意,接着問道:“小天,我在灞橋的這幾天,最大的感覺,就是到處都讓人有一種生氣勃勃,蒸蒸日上的感覺。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灞橋的經濟發展,已經真的到了春天。”
“許伯伯,你說的話,是對我們的最高評價。灞橋的老百姓,現在和過去相比,確實是有着許多的不同。”
“哦,小天,給我具體的說說看。”
“想勞動致富的人多了,搞歪門邪道的人少了;忙碌的人多了,遊手好閒的人少了;田野中做活的人多了,在家賭錢的人少了;道路上的車輛多了,老百姓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叔叔,你說這是不是春天的象徵?”
“好,好,小天概括得不錯。”許雲飛擊掌大笑。笑過之後,他又疑問道:“小天,既然是春天到了,可爲什麼你們灞橋的經濟數據上不去呀?哈哈,小天,我可是做了調查的噢。”
聽到這麼一問,任笑天爲之一楞,然後又展露笑容道:“許伯伯,你說的是不是上面搞的那個gdp考覈?”
許雲飛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許伯伯,我不能說gdp考覈不科學,但我敢說上一句,如果一味的追求這種數據,我們的經濟工作,很可能會偏離方向。你想一想,爲什麼養雞和種西瓜這樣的富民之路,總是推廣不開來?
其中一條重要的原因,就是在gdp中佔的比重不高,不能給當政者帶來政績。所以說,雖然有了科研成果,卻無法推廣,無人願意推廣,纔會出現這種養在深閨無人識的情形。”任笑天一口氣說出了心頭的不忿。
這幾個月來,他一直都在爲這個該死的gdp而煩神。灞橋沒有工廠,這些數據就上不去。經濟指標完不成,灞橋的政績還是處於全區的下游位置。爲了這事,就連彭區長也不止一次的給他打過電話,讓他想方設法地改善現狀。
聽到任笑天這種批評gdp數據的語氣,許雲飛有點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坐在一旁的金遠山有點着急,這孩子平時看起來,倒是一個很精明的人,怎麼說起話來,會是這般的口無遮攔哩!
看到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反應,任笑天暗自忖度道:呃,眼前這個許雲飛的身份有點不簡單呀。金叔叔已經是人大副主任,對此人卻是恭恭敬敬,不敢越雷池一步。那麼此人的身份,豈不是很值得讓人尋思嗎?
對於許雲飛態度,任笑天並沒有多想。自己說的是真話,而真話往往是不容易讓人聽得入耳的。眼前探討的這個gdp,也是這樣。儘管是這樣,爲了不讓金遠山爲難,他還是耐心解釋說:“許伯伯,任何一種考覈,都可能會出現漏洞,都會出現讓人利用的空隙。所以說,我們不能簡單的加以肯定與否定。”
聽到這種婉轉的解釋,許雲飛的面色稍霽,金遠山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趕忙掏出香菸散發了一圈。任笑天也不遲疑,連忙拿起打火機,‘咔嚓’一聲,就爲許雲飛點燃了香菸。
噴出一口煙霧之後,許雲飛看了看任笑天,問道:“小天,那你說,這個gdp的指標,應該怎麼看?”
“許伯伯,你要想知道我的看法,那就先聽我說上一段故事。”任笑天笑道。
聽到任笑天要讓自己聽故事,許雲飛也是啞然失笑。這小傢伙有點意思。我在這兒和他討論大事,他卻要讓我聽故事。行,我就聽一聽,看他能說出一些什麼。許雲飛也不搭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任笑天。
任笑天說的是一個真實的事情。
鄰近的一個鄉鎮,按照上級的要求,層層統計經濟發展的指標。村長有點爲難,因爲村裡沒有工廠,當然也就談不上工業產值。
爲了這事,村長來回跑了好幾趟,統計報表也沒有報得上去,總是說讓他要解放思想。回家之後,他把報表往桌子上一砸,發牢騷說:“草他姥姥的,這思想應該怎麼一個解放呢?”
他老婆一看丈夫愁眉苦臉的樣子,就把自己做生意的兄弟,也就是村長的大舅子給請了過來。聽到村長如此這般的說出自己的苦衷之後,大舅子撫掌大笑說:“我的村長老弟呵,你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哇。”
聽到大舅子說自己糊塗,村長倒是真的有點迷糊,不知道大舅子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們村裡有那麼多的工廠,你怎麼就看不到呢?”
“工廠!我們村裡有工廠?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噢。呃,你給我說說看。”
“呵呵,村長老弟,我來問問你,村裡的人養了老母**。”
“養了,還養得不少哩。從早到晚,都能聽到母雞生蛋的‘咯咯’叫的聲音。這樣的事,有什麼好奇怪的地方。不管到了哪個村,還不都是這麼一回事嘛。”
“那不就結了嘛,這麼多的工廠擺在你的眼前,你怎麼就會看不到的呢?”
“打住,打住,孩子他舅舅,你的話,我怎麼就聽不懂呢?這老母雞與工廠,能有什麼關係呢?”
“嗨,這話你還聽不懂嗎?老母雞會拉屎嗎?”
“會。這不是屁話嘛,老母雞不會拉屎,還不成了怪物嘛。”
“這屎是不是肥料?”
“當然是肥料。”
“那你還不懂嗎?既然老母雞能產肥料,那不就是肥料加工廠嘛。你們村裡養了多少老母雞,也就是辦了多少家肥料加工廠。村長老弟,這話說得夠明白了吧。”
聽到這兒,村長也算是豁然開朗。只是他又有點不解的問道:“孩子他舅舅,這工業產值又怎麼算呢?”
“呵呵,這還不簡單嘛,一隻老母雞每年能產多少蛋,這賣的鈔票,不就是工業產值嘛,呵呵。”
村長有了大舅子的指點迷津,也就壯着膽子填寫了五萬元錢的工業產值。到了分管鎮長那兒的時候,本來還多少有點忐忑不安,誰知,鎮長哈哈大笑說:“不錯,不錯,確實是解放了思想。”
聽到能矇混過關,村長樂得直咧嘴。只是他高興的時間也不長,隨即就聽到鎮長批評說:“你們雖然解放了思想,只是你們的步子,還不太大呀。”
村長也想通了這個道理,這所謂的報表,說白了也就是隨便糊弄上級的玩藝呵,不要當真。當場,他就涎着臉問道:“鎮長,你是有文化的人。你說,應該怎麼填,我就怎麼填。”
聽到村長一吹捧,鎮長拿起筆來,就在報表上隨便改了一下。村長湊上去一看,哇,五萬元的工業產值,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五百萬。村長當場就進入了石化狀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怎麼也想不到,村上那五百隻老母雞會這麼值錢,估計下的是金蛋,纔會是這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