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嫂本來是在走廊上打掃衛生,因爲盧長富踢椅子的聲音,才把她給招惹了過來.到了門口,正巧聽到盧長富說到飯店和專賣店的主權一事,當然就有點忍耐不住的跳出來打抱不平。
“指教,我懶得指教你這種沒有文化的老東西。”李二嫂的潑辣,還不是一般的厲害。她用手指着盧長富,唾沫星兒四處飛濺地說:“老東西,你到這左鄰右舍地好好打聽一下,有誰不知道任所長做人仁義。自己掏錢出來辦飯店,讓給兄弟當老闆。”
聽到李二嫂在發飆,跑過來看熱鬧的鄰居王大嬸,也插嘴說:“是呵,我們這一帶的人,有誰不說趙長思的命好。一個哥哥當派出所長,一個當交警隊長,還有一個是組織部的科長。三個哥哥幫他發財,幫他成家立業。你這個老東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樣的女婿,打着燈籠也找不到呀。”
“哼!哪有你這種做老子的人,養了個女兒送出來換錢。還沒有過門,竟然想着要謀奪人家的財產。別說長思不答應,就連我們這些站閒的人也看不下去。滾,給我滾。我家的旅館,不讓你這種沒有良心的人住。”李二嫂抄起地上的掃帚,直接就開始趕人。
“大嫂,這位大嫂。你怎麼不講理呢?你們城裡人,總不能不講理吧。”盧長富被李二嫂和王大嬸給罵得暈頭轉向,一時也答不上話來。看到李二嫂真的用掃帚趕人,這才着起急來。
李二嫂一聽,眉毛立即豎了起來,就用掃帚指着盧長富,剽悍地問道:“老東西,說,我哪個地方不講理!哼,你說不出一個道理來,看我不整死你個老畜生。”
“我花錢住店,你哪能說趕人走就趕人走?這世上,哪兒有你這樣做生意的人!”盧長富也不是全沒有見過世面的人,當即對李二嫂的服務態度提出了異議。
“切,你還找出了個歪理來嘍。告訴你,盧小妹帶人來住宿,我是看着任所長的面子上,分文不收。就憑你這麼一個糟老頭子,有錢我也不接待。出去,現在就給我滾。”李二嫂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剽悍。看她這麼一個架勢,很有可能立馬動手趕人。
“你,你——”盧長富已經是徹底無言。他的小九九算得很清爽,不管是不是要女兒付費,都不需要自己從口袋子裡往外掏錢來結賬。如果從這兒搬出去,自己找地方住的話,那是需要現金結賬的。想到這事,他就感覺到有點牙疼。
“別你呀你的,還是趁早走人比較好。省得李二嫂真的發起火來,那就不好看嘍。到了大街上,人家聽到你做的這種畜生事,可沒有人會幫你說話的。”看熱鬧的王大嬸,又在旁邊做起了好人。明着是勸說,實際上也是在奚落。
這可怎麼是好?盧長富急得額頭真冒青筋。盧大海的身體雖然不好,倒還有點骨氣勁兒。拎起行李就往外跑,邊跑邊說道:“爸爸,走吧。這怪不得人家老闆娘。誰讓我們做事不在譜兒上的哩!”
這話說得盧長富滿臉都是黑線。孽障,我這不都是在爲了你嗎!怎麼鬧到最後,反到都是我的不是哩。有心發火,只是形勢不饒人。想賴着不走,這個老闆娘完全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還好,就在這最爲進退兩難的時候,來了救駕的人。
“李二嫂,唷,王大嬸也在這兒呀。”說話的人是任笑天。他在醫院裡把趙長思和盧小妹給安撫好以後,就趕到旅館這邊來了。不把盧長富的邪氣給打掉,趙長思這門親事就會增添許多的變數。至於如何對付盧長富,根本就用不着多動腦筋。就憑着弟兄三人的出場陣勢,也足以把這個不知羞的老東西給震住。
三人才到了院子門口,就聽到了李二嫂那特有的大喉嚨。本來還以爲是在和誰吵嘴,任笑天和跟在後面跑的全慕文、羅大鵬做了一個手勢,幾個人就停下了腳步。
就這麼一停,任笑天才知道老百姓是多麼的可愛。這些人並沒有佔到自己什麼光,卻都在默默無言的幫着自己。都說警民關係不好處,都說老百姓是刁民。其實,華夏的老百姓最爲純樸。只要你能給他一份陽光,他就會把所有的溫暖都回報於你。
全慕文聽了之後,也在不住的點頭。天哥能夠比自己取得更大的成功,這絕對不是偶然現象。就衝着老百姓能在背後這樣的維護他,也能證明了他的成功。
聽到後來,任笑天雖然是感動,但也知道自己必須要迅速介入現場。不然,真讓李二嫂把人給攆了出來,盧長富的面子上就有點下不來了。因爲這樣的原因,他才趕忙出聲打起了招呼。
聽到有人說話,李二嫂回頭一看,連忙招呼道:“唷,原來是任所長來啦。哇,全科長,羅隊長,你們弟兄三個都一起出馬啦。嘖,王大嬸,你看看,你看看,人家這弟兄們的情誼有多重噢!”
“是哦,是哦。任所長,你有正事要辦,我們就不打擾嘍。改日到大嬸家中坐坐。”王大嬸是個明白人。看到這弟兄三人聯袂而來,當然明白是爲了趙長思的事情而來。連忙一拉李二嫂的手,就主動退出了房間。
房間裡,頓時就只剩下了任笑天三弟兄和盧家父子二人。進屋後,任笑天沒有急於搭話,而是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默默地打量着盧家父子二人。全慕文和羅大鵬見他不說話,當然也不會先行開口。各自拉了一張板凳,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盧長富屬於是那種掉在人縫裡就找不着影子的類型。亂糟糟的頭髮,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有一件完好的,再加上身後那有點病殃殃的兒子,純粹就是一副沒落的形狀。
任笑天的目光從盧家父子的身上,轉到了屋內唯一的一張小桌子上。那上面有一隻‘洋河大麴’的酒瓶,還有一隻‘大前門’香菸的煙盒。剩下來的物件,就是一張沾滿油污的報紙。看得出,是用來包裝昨天晚上桌子上剩下的菜餚的。
任笑天心中一嘆,看來這老貨混的也不怎麼樣嘛。哼,就憑着這麼一付德行,也想到我們弟兄頭上來敲竹槓!既然是這樣,那就好好地陪他玩上一玩。
盧長富看到任笑天那犀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把身體向後縮了一下。這老貨貌似狂暴野蠻,骨子裡卻天然是一股濃郁的奴性和怯懦。看到強者出了場,就表現出了內心深處的猥瑣。
“你就是盧長富?好好的給我回話,說不定事情還能有一點回旋餘地。不然的話,哼哼——”任笑天給自己點燃了香菸,噴出一口煙霧之後,才用不屑的語氣開始問話。到了最後,還用兩聲‘哼’來施加無形的壓力。
盧長富心知不妙。自己把人家的兄弟給逼出了事,人家這是上門找事來嘞。這三個人,有所長,有隊長,還有科長,這可怎麼好呢?在農村裡,一個村長就能把自己給壓得死死的。一個派出所長,更是不可仰視的神聖。只是事到臨頭,讓也讓不掉。盧長富只得畏畏縮縮的回答說:“是的,是的,我就是盧長富。”
任笑天滿意地點了點頭。能有這樣的形勢,應該是要感謝李二嫂。有了她在之前的這麼一折騰,讓這老傢伙明顯是折了氣勢。不然的話,自己還得多費不少功夫。
“我看你也不富嘛。說了你不要難受,就是富也富不長久。”任笑天的說話,愈加刻薄起來。就連全慕文和羅大鵬聽了以後,也感覺到有點受不下去。
盧長富聽了以後,當然也是很不開心。哪兒有這樣說話的人哩,不但說人家不富,就是富也富不長久。這不是在罵人,又是在幹什麼!換作是在自己的家鄉,早就打上前去了。他的眼睛一瞪,繼而又迅速恢復了無神的狀態,用卑微的語氣回答道:“是呵,是呵。我們是鄉下人,哪兒能富得了哇。”
站在他身旁的盧大海,倒是有點聽不下去,儘管看到進門的三人氣勢不凡,還是立即衝上前來反駁說:“這位大哥,我們是窮,又怎麼啦!既不偷,又不搶,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盧長富一聽,立即就慌了神。要死啦,你揀在這個時候頂嘴,豈不是自己在找麻煩!就是你自己想要去死,也不要連累你老子嘛。他一把將兒子拖到背後,點頭哈腰地賠禮說:“對不起,對不起,小畜生不會說話。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全當他是放的屁。”
“盧大海,你們家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好,那我來問問你,你們家爲什麼會過得這麼窮?爲什麼會窮得連給你看病的錢都沒有?爲什麼要讓你的妹妹出來打工?還有,你妹妹這幾個月打工的錢,又都用到了什麼地方?”任笑天說完這一連串的問號,才停了下來慢慢地吸菸。
聽到眼前年青人如此犀利的問話,盧長富感覺到自己心中好恨。不用說,這些情況,一定都是自己那臭老婆子給泄露出去的。只是事已至此,他也無法反駁,只得把腦袋瓜子往下一縮,擺出一副任你羞辱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