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前來吃飯的工人看到任笑天吃得這麼快的樣子,就關心地詢問道:“任所長,又有事情要忙了嗎?”
“是呵,是呵。”任笑天一邊答應,一邊匆匆忙忙洗好吃飯的搪瓷盆子,就跑出了食堂。
“任所長,李瘸子一家在醫院那邊鬧事哩。”任笑天剛一進門,韓指導員就迎了上來。
任笑天一楞,李瘸子爲什麼會到醫院去鬧事?眼神一轉,他就找到了答案,當即問道:“李瘸子的小舅子,真的是受傷進了醫院?”
“是啊,全身上下都是傷,一條腿子也被打斷了。李瘸子一家把民政局的況局長和收容所的段所長,都圍在了醫院裡。剛纔馬院長打電話來,在向我們求援哩。”韓指導員介紹情況說。
任笑天回答說:“行,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指導員,我估計這一次的事情鬧起來不會小,我們要把所有的人都調過去。一邊維護秩序,一邊進行調查。”
“任所長,你說得對。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一次的事情鬧起來,很可能會是一場特大地震。你看,是不是要向分局報告一下?由他們來主持大局,也省得我們這小小派出所夾在中間難以做人。”韓指導員特意提醒道。
聽到指導員的建議,任笑天猶豫了一下。從管理程序上來說,應該是這麼一個做法,應該是讓分局介入纔對。只是他想到皮磊志那麼一個德行,又多少有點擔心。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皮磊志能不插手嗎?如果插手,任笑天又要怎麼樣才能對付得了大名鼎鼎的‘皮老虎’呢?
任笑天再三思索之後回答說:“行,我們就按規矩報告情況。不但要向分局報告,還要向市局治安支隊報告情況。同時,我們再多調幾個保衛幹部來。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把第一手的資料查到手,省得以後有人在這中間再搞七搞八的玩弄權術。”
“任所長,如果有人從中插手,不讓我們辦案件,那又怎麼辦呢?”程學進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站在旁邊的莘浩祥,也咐合道:“是呵,這種事過去也是常有的情況。案件辦了一半,就被人接了過去。到了最終處理的時候,根本不讓我們參與進去。”
自從賈玉林襲警案件發生之後,莘浩祥倒是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說話、做事,都能站在派出所的角度考慮問題,也總是想着能爲任笑天分解壓力。
聽到兩個部下如此關心所裡的工作,任笑天也感覺到興奮。人心齊,泰山移。能有這樣的士氣,何愁所裡的工作搞不好。
“大家說得都有道理。既然是這樣,我們就要做好兩點。”任笑天的嘴角微微地往上翹了一下,果斷地答覆說:“一是要快,在別人介入之前搶先做好第一手資料。二是要有附件。每做一份材料都要做成‘雙胞胎’。如果有誰想要材料,我們就給人家唄。”
韓指導員的意思,是向分局彙報情況之後,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分局去處理。只是他看到任笑天的態度很堅決,也就沒有再堅持。此時,他又看到所裡的警察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只好嘆息一聲,轉身就去召集人手。
他在擔心,不知道這事會不會把派出所捲入到矛盾之中。這幫年青人都是敢於摸老虎屁股的人,算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前車可鑑呵,拘留賈玉林引起的風波,還沒有能夠完全消失,這又要惹上新的麻煩嘍。
人民醫院會議室裡,李瘸子一把揪住收容所段所長的衣領,口中大聲咆哮道:“姓段的,你這個狗孃養的,竟然讓人把我小舅子打得這個樣。你不給我一個交待,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個狗日的。”
“李,李,李老闆,有,有話,好,好說。”身材瘦小的段所長,被李瘸子勒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的。不注意聽,根本聽不清他口中究竟說的是什麼。
會議室裡還有一個禿頂,並且有點發福的中年人,看樣子就是民政局的況局長了。他雖然緊張得直冒汗珠,口中還在強作鎮靜的說:“嘖嘖嘖,有話好好說嘛,不要動手動腳,好不好?不管是多大的事,我們都是可以好好協商的嘛。”
“嘖你媽的個頭哇。把我的兄弟打得這個樣子,你還在這兒和我打官腔。你說,你還是不是人耶。”李瘸子的老婆衝到況局長的面前,連珠炮似的就訓斥了起來。
她到底是能把李瘸子管得服服帖帖的女中豪傑,兩手插腰,口中的吐沫星兒都噴在了況局長的臉上,逼得況局長步步後退。到了最後,被身後的椅子撞了一下,剎時就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躲藏在會議室門口看風聲的馬院長,急得抓耳撓腮,不知怎麼辦是好。這事情根本與醫院扯不上半點關係,但人家在醫院裡鬧開了,自己還是跑不了。特別是民政局,也是一個氣大財粗的單位,要是他們的局長在自己這兒出了事,那可是說不清的麻煩話。
就在馬院長焦急之時,有人在他肩頭上輕輕地按了一下,然後調侃道:“馬院長,你不進去處理矛盾,怎麼站在這兒看熱鬧啦。”
馬院長回頭一看,說話的人是任笑天,立即喜出望外的說:“任所長,你可來啦。盼星星,盼月亮,你這個大救星來了就好。好,好,我可算是謝天謝地嘍。”
任笑天拍拍馬院長的手背,示意讓他放心,轉身就往會議室裡跑去。沒想到,他剛跑了兩步,就又被馬院長給拉住了衣服。
“怎麼啦?馬院長。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嗎?”任笑天不解的問道。
馬院長期期艾艾的說:“任所長,有個事情我要先告訴你一下,不然,你是會吃大虧的。”
任笑天一聽這話,當然是大感驚訝,難道眼前這事情還另有玄機不成?不然的話,馬院長怎麼會是這麼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哩。韓指導員也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打量着馬院長。
馬院長朝着左右張望了一下,悄聲對任笑天和韓指導員說:“這事情不好處理呵,任所長,韓指導員。”
“怎麼一回事?馬院長,你倒是給我們說說清楚纔是呀。”任笑天有點着急。真的是急驚風碰上個慢郎中,裡面隨時都可能發生大的衝突,自己卻在門外糾纏不清。
馬院長被任笑天一催促,也就脫口而出地說:“那個錢老闆,是個大有來頭的人。你們能不得罪,還是儘量不要得罪吧。”話一說完,馬院長如釋重負,立即就避了開去。
任笑天和韓指導員對視一眼,意識到這事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麼簡單。韓指導員把腳一跺,怎麼如此這般倒黴哩!才碰了陳市長的妻侄,鬧出了那麼大的一場風波。這一次不知又會碰上了什麼樣的官宦人家,不知又會惹出什麼樣的麻煩?
兩人進了會議室,首先看到的情況,是況局長摔倒在地上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還有段所長被李瘸子揪住的情景。
心中雖然覺得好笑,只是在表面上還得顧及面子。任笑天連忙出聲制止說:“李長喜,快鬆手,有話好好說。”
李長喜是李瘸子的大名,只是因爲他的殘疾出了名,大名反而很少有人知道。在這種環境下,任笑天既不好喊李大哥,也不好稱呼人家李瘸子,當然只能是稱呼他的大名了。
李瘸子一看到任笑天到了面前,把那個段所長猛的一推,轉身就跪到了任笑天的面前,大聲叫道:“任所長呵,你可要幫我做主哇。我那個小舅子,被他們打得好慘,連骨頭都打得露了出來。”
“任所長,你是青天大老爺呵,無論如何也要幫我兄弟伸冤呵!”李瘸子的老婆董小麗也呼天搶地的跪到了地上。她一邊哭,一邊還又把頭磕在了地上。
這一下,可把任笑天給搞得有點狼狽不堪。韓指導員一看這樣可不行,連忙上前幫忙。“起來,起來,有話好好說。”還好在有他的出手幫忙,這才把李家夫妻兩個人扶得站了起來。
得到解脫的段所長,仗着年紀輕一點,一骨碌兒就爬起了身。他趕忙跑過去把況局長扶了起來,討好地幫着領導在撣身上的灰塵。他一邊拍打,一邊還在口中抱怨說:“野蠻,就是野蠻。和這些沒有知識的人,一點道理也講不起來。”
“姓段的,你個細狗日的。你說,你說是誰不講道理?”已經被扶起來的李瘸子,一聽到段所長的抱怨,立即就衝了過去。一對眼睛珠子,瞪得比牛眼睛還要大,段所長和況局長兩個人,同時都被嚇了一大跳。知道是段所長說話闖禍以後,況局長埋怨道:“不會說話,就不要瞎說。你也不看看到了什麼樣的時辰,還在找麻煩上身。”
段所長也趕忙解釋說:“李大哥,我不是說的你。是我沒有文化,是我沒有文化。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計小人過。”
“哼,一看你就是一個沒有文化的人。這事沒有一個好好的說法,看我不整死你姓段的。”李瘸子兩手插腰的說着狠話。
董小麗也在旁邊助陣說:“瘸子,姓段的如果再調皮,我們也先把他的骨頭打得露出來再說。”
“別、別、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段站長立即露出了慫形樣子。
收容所把被收容的人賣給老闆當苦工,還又把人打得這麼一個樣子,事情可不好處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