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那座四合院內,一對父女正坐在院內一棵年代已久的桂花樹下交談。微風吹拂,捲起了陣陣濃密的桂花香味。皎潔的月光,也給正在交談的雙方面龐上增加了不少光亮。
手中挾着一支香菸的中年男人,是警察部副部長孫弘寧。另外那個正在磕瓜子的姑娘哩,就是曾經在海濱城裡出現過的孫佳隹。
“佳佳,接下來的兩年實習時間,你有一些什麼打算呀?”看着眼前的女兒,孫弘寧也是一頭的感慨。假如自己那個寶貝兒子也能象眼前的女兒這麼優秀,事事都不要自己操心,那該是多好的事情。
那小子文不象個秀才,武不象個兵。年齡不大,卻吃喝玩樂樣樣俱全。只要沾上了女人,就沒魂沒膽的什麼樣的事都敢去做。這一次讓‘白眉’去暗殺任笑天的事,算是給家族捅了一個大漏子。
也不知那小子是怎麼哄老爺子開心的,那麼精明的老人,偏偏在這件事情上連走敗着。先是由着這小子胡鬧,不肯把殺手交出來。後來看到上面追得急了,又讓黃海那一邊交出了一個假殺手。
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老天爺不讓任家那小子死,也不知是怎麼鬧的,一陣晴天霹靂之後,就讓那小子來了一個死裡逃生。那小子活也就罷啦,還又提供了一張素描。
老爺子聽了孫子的攛惑,還想着要用‘白眉’已經逃竄出國的藉口,不想把人交出去。自己試探了周紹鬆好多次,人家根本不鬆一點口。到了最後,還是最高層領導發了火,這才把‘白眉’給交了出去。
老爺子呵老爺子,你一世的英明,都要葬送在你那個不成器的孫子手上啦。我們孫家已經被領導核心視作爲政界的危險分子,並且打入了另冊。你的兒子,你的孫子,孫家所有的人,都將要與仕途告別。
全家所有的人,都在爲孫家的前途憂心忡忡。只有那祖孫二人還在妄自尊大,自以爲是。唉,這個女兒還是那麼單純,也只有她還不知道其中的骯髒勾當。算了,還是不要讓她沾染這些污穢的東西吧。
有什麼打算?聽到父親這麼一問,孫佳隹也在心中反問了自己一句。她沒有想得到,在這片刻之間,爸爸的頭腦中已經閃現過了許多念頭。
倒也不是孫佳隹的無知和冷漠,而是她根本不知道海濱市的那麼一場刺殺,竟然會是自己的親哥哥所爲。
好朋友李若菡真的去了非洲那某個黑不溜秋的國家,自己又該怎麼辦哩?是在京城找個機關,還是到下面某個市縣,去把兩年的實踐時間給混掉?
究竟是在京城,還是去外地?孫佳佳停止了磕瓜子的動作。在京城,當然會有在京城的好處,只是當她想到那麼一大幫蒼蠅,整天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情形,就感到有點不寒而慄。
想到下面市縣時,孫佳隹的眼前突然閃現出了一個鏡頭。那是自己攛惑着菡姐去醫院時,看到的那麼一幕。一個並不十分高大的男人,再一次遭遇到戀人的傷害,只是死死地咬着嘴脣。流出了鮮血,也沒有說出半句難聽的話。那是一副充滿傷痛,卻又把所有的苦和悲都給強行嚥下的圖畫。
這樣的男人,世上可算是不多了。
“我想去海濱市掛職實習。”孫佳隹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竟然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樣的選擇。她看到父親詫異的神色,臉也不由自主的掠過了一絲紅暈。
後來一想,我爲什麼要臉紅,我只是想幫繼續跟蹤這麼一個愛情故事,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象自己想象的那麼真情。世上沒有不吃腥的貓,我只要發現了任笑天的不軌之處,也就能讓哥哥與菡姐的婚姻多了一份希望。
想通自己去海濱的理由以後,孫佳隹連忙對父親解釋說:“那兒有湖也有海,空氣也清新。在那兒過上兩年,也能靜下心來好好做上兩篇文章。”
孫弘寧雖然對女兒的選擇感覺到有點奇怪,但也沒有什麼反感。他知道女兒前些日子在海濱住過幾天,對那兒的風土人情有一些好的印象,也是很正常的事。
當然,孫弘寧也知道京城裡的那幫紈絝子弟追得太緊,讓女兒不勝其煩,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本來,簡家的兒子倒也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強強聯合,兩家的老人都有這個心思。
經歷了兒子鬧的這麼一場風波之後,簡家是不是還會願意結這門親,也是很難說的事情。不要怪人家翻臉無情,也不要說什麼世態炎涼。實力決定一切,換了誰都是一樣。既然是這樣,倒不如讓女兒遠離京城暫時避上一避,看一看風向再說也不遲。
如果孫弘寧知道女兒此時頭腦中想到的人是任笑天,恐怕說什麼也不會同意孫佳隹的選擇。其實,孫佳隹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許,是想爲哥哥做上一點事吧。
“行,就照你說的辦,我在那邊也有熟人,幫你打個電話,給城區的李區長打個招呼,讓他幫助照顧好你的生活起居方面的事。至於工作上的事情,金書記和陸市長知道你是我的女兒以後,還是會給一點面子的。”孫弘寧想到了這次在海濱打過交道的李震民,嘴角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紋。
“他?你說的是李震民!”孫佳隹聽到爸爸說到李震民,鄙夷的‘哼’了一下道:“就是那個到處都是乾女兒、乾兒子的男人嗎?就是那個爲打警察的乾女兒說話的男人嗎?還是算了吧,讓他把自己的乾女兒照顧好就不錯了,我可不想弄髒了自己的名聲。”
孫弘寧被女兒這麼一說,想到李震民在大街上爲乾女兒出頭,與周廳長爭執的鏡頭,不由得‘噗哧’笑出了聲。這個李震民,面子都丟到了大街上了。
既然是這樣,他也不堅持自己的意見,而是用手指頭指着女兒說:“好、好、好,我不找他,這總行了吧?記住哦,要經常回家看看爺爺和爸爸呀。”
“知道,知道。爸爸,你煩不煩呀?還沒有出發,就惦記着讓我回家。真是的,人還沒有老,說話就這麼囉嗦了。”看到女兒噘嘴的嬌憨動作,孫弘寧趕忙豎起了白旗。從小到大,他就怕女兒噘嘴脣。只要這個動作一使出來,自己就只有投降的份。
孫弘寧父女說到李震民的時候,李震民也正忙着哩。
海濱市區最大的飯店‘望海大酒家’的一間包廂裡,李區長正坐在那兒喝酒。從省城傳來了消息,近期省委組織部會有考察組來,專門就他進入市委常委,並擔任常務副市長的事進行考察。
按照常規,李震民應該要擔任區委書記以後,才能進入市委、市政府的領導班子。象這種破格提拔的事,當然是上面有人幫助說了話。由於消息還處於絕密狀態,自然是要擔心有人會從中使壞。
李震民對自己的名聲也有數,擔心提前傳出風聲以後,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有心想慶祝一番,也只能是小範圍內進行。
此時,包廂裡連他自己在內,加起來也只有三個人。他的一左一右,都是坐着晚輩。左邊是乾兒子皮磊志,正在殷勤的幫乾爹斟酒。右邊坐着的是個女人,當然是目前最爲得寵的乾女兒沈新梅。只要注意看的話,她的腰圍明顯增加了幾分,胸部也更加豐滿了一些。
“小皮,我聽說任家那小子不太安分,是不是這麼個情況呀?”喝完幾杯祝賀的酒以後,李震民轉換了話題。
他一邊說,一邊體貼入微地給沈新梅撿舀了一碗湯,溫柔地說:“小梅,這是野山菌煲的老母雞湯,很有營養的。你要多喝一點,將來奶也會多一點。”
皮磊志對眼前的鏡頭視若無睹,不要說只是幫女人舀湯,比這過分的情景看得多着哩。要想能夠讓乾爹開心、放心,就要學會做聾子、瞎子。
聽到李震民的問話,他放下手中的酒瓶以後,連忙回答說:“是呀,那小子豈但是不安分,簡直就是有點狂妄了,我正準備好好敲打他一下哩。”
爲了任笑天的事,季勝利下午專門找到了皮磊志的辦公室。‘農轉非’指標的事,卡車的事,還有提拔副所長的事,統統都說了一遍。說得激動的時候,連眼淚都給流了下來。
皮磊志本來想大罵一頓,飯桶,連個小警察都對付不了。只是想到自己也沒有能夠遏止得了任笑天的提拔,這才把到了嘴邊的話給收了回來。
“哼!小皮,這個事情你一定要引起重視,絕對不能讓這小子擡頭。小洞不補,大洞尺五。堂堂一個警察局長,要是連個小警察都對付不了,傳出去豈不是笑話嘛!”提到任笑天,李震民的臉色就不好看。說話的時候,口氣也很衝。
“乾爹,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這事我早就有了部署。憑他任笑天再怎麼調皮,也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皮磊志生怕李震民不相信,急忙將任笑天開飯店和今天晚上皮小磊帶人去找麻煩的事,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李震民一聽,心中大悅,道:“好,好,就要這麼辦纔好。來,小皮,我們爺兒倆來幹上一杯酒,爲小磊的成功提前祝賀。”
“乾爹,我也要喝。”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
“好好,我們爺兒三個一起喝。哈哈——”李震民一把將沈新梅擁入懷中,粗獷地大笑起來。沈新梅報之以嬌柔的驚叫聲,皮磊志也接在後面發出了諂媚的笑聲。
當他們開心碰杯的時候,怎麼可能會想得到,皮小磊的上門鬧事,不但沒有成功,反而是鬧出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