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指導員的喊叫聲,季勝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怎麼一回事,事情怎麼又峰迴路轉,出現了這種戲劇性的變化?
東山省的電話是季勝利自己親自接的,對方說得十分明白,人是他們的人,車是他們的車,貨是他們的貨,怎麼又會玩出這麼一種烏龍呢?
在場的人都知道,韓指導員是個做事十分本分的人。既然他能說出那兩人是罪犯的話,那就肯定錯不了。不管怎麼說,今天這事呀,所長與指導員之間,肯定是有一人鬧出了笑話。
季勝利下令放人的時候,韓啓國在辦公室裡接到了東山省警方的電話。
“是文萊派出所吧,我們是東山省警察廳。你們早晨打來的查證電話,我們已經與軸承廠取得了聯繫。經過查證,卡車和貨物都屬於東山省軸承廠,只是隨車的供銷員和駕駛員,已經被罪犯用迷藥給放倒在一家飯店旅館裡。你們抓獲的那兩個人,就是作案人。謝謝你們的幫助,我們馬上就派警察前往貴所。”這樣的電話內容,立即就讓季勝利的放人決定成了一個大笑話。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媽的,剛纔那個供銷員在哄我。對,那人一定也是同夥。”季勝利楞了一下之後,又爲自己的決定找到了新的解釋。
其實,廠方來電話的供銷員說得也不錯,車和貨物都是廠裡的,只是人有了變化。季勝利只顧詢問了兩個人的姓名、年齡,卻沒有核對兩個人的面貌特徵。
兩個罪犯,本來就是用的就是車上供銷員和駕駛員的身份證明,如果只是簡單詢問姓名、年齡的話,當然沒有錯。
季勝利和對方供銷員通電話的時候,軸承廠的領導已經得到了出事的消息。只是那個回電話的供銷員不知道情況,因爲知情的領導都已經去了現場,這才造成了一個以訛傳訛的鬧劇。
要說怪的話,還就怪不得人家供銷員。你問人家是誰跟的車子,人家就告訴你是張三和李四。只怪季勝利想看任笑天笑話的心情,實在是太急迫了一點。如果他有耐心的話,按照常規問一下張三與李四的相貌特徵什麼的,那就肯定不會出這樣的洋相。
哇,任笑天的判斷完全正確。聽到了準確的消息,衆人一齊呼喚了起來。唉,本來是一樁大大的功勞,偏偏又被季勝利給攪和得亂七八糟。
程學進的反應最爲快速,立即就衝到了門前。只是當他放眼朝大路望去的時候,卡車早就沒有了蹤影。那兩個人一上車,就如脫籠的小鳥,很快就飛了一個影無蹤。
“他媽的,這個壞事的莘浩祥,你要那麼積極幹什麼?如果不是你在講什麼英明決定,要立即執行的話,那兩個人還關在審訊室裡哩。拖個三兩分鐘,後面的電話也就接到了,也就不會把甕中之鱉給放跑了。”季勝利在內心之中抱怨說。
這個時候的季勝利,想到的不是如何把罪犯給抓回來,而是如何另找替罪羊。這就是古人說的‘伴君如伴虎’。有了成績,當官的人是當仁不讓。出了問題時,做部下的人就要有承擔怒火的自覺。
莘浩祥不知道領導在心中抱怨自己,更不知道季勝利把這事的責任全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主子出了亂子,當然是要怪罪於下面的人。所以說,人還是不要當奴才好。
怎麼辦?看到大家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鬧出了烏龍的季勝利惱羞成怒,沒有好氣的斥責道:“都看着我幹什麼?趕快追呀。他們不是要去黃海市嗎,那就趕快往南邊追。”
“不對,不能往南邊追。只有沒有文化的人,纔會讓人往南追哩。”就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誰呀,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和季所長唱起了反調?說話的人,沒有別人,當然只會是專門和季勝利唱‘對臺戲’的任笑天。
看到自己經手偵查的一樁大案,只是離開了一會兒功夫,就被人弄得這麼個樣子,說不生氣那是標準的假話。
再看到季勝利到了這時候,還在亂七八糟的瞎指揮,他接在後面又來了一句:“唉——說你沒有文化,還總是不肯承認。現在知道了吧,到一邊去多讀點書吧,我的雞大所長。”
“你——你放屁!”季勝利雖然在吼叫,只是比平時少了一點威懾力。
任笑天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有意諷刺道:“唷,好臭,好臭。這是什麼沒有文化的人,在這兒隨地大小便,到處污染空氣哩。”
“我說你這個季所長呀,都到了什麼時候,你還在這兒鬥嘴?任幹事,你也別計較啦。快說,怎麼樣才能抓住那兩個壞蛋?”這是馮主任的聲音。
在她的心目中,只有任笑天出手才能抓住罪犯。至於那個什麼所長不所長的人,完全就是個大笨蛋。要不是他攪在中間瞎胡鬧,哪兒會惹出這樣的大麻煩來!
見到任笑天出現在門前,大家就象看到了主心骨似的,一窩蜂的都擁了上來。只丟下季勝利一個人,孤單地站在院落中間,滿臉尷尬地不知說什麼是好。
“要讓我說呀,要追就要趕快往北追,只有往北邊追,才能追到那兩個傢伙。”任笑天也知道時間緊急,沒有功夫再多說廢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從我們這兒出城是三條路。一條是往西去江州市,我剛從那個方向過來,沒有發現這種類型的車子通過。”這話說得有道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如果車子是往江州方向去,就應該要和任笑天對面相遇的。他這麼一說,當然是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我們都知道他們要去黃海市。由於這樣的緣故,他們反而不太可能走這樣一條線。所以呀,我們只要派一個小組的人去追捕,以防萬一就行。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走回頭路。既出乎我們的意料,路況又熟悉,他們又何樂而不爲哩。只要躲過了今天,他們還不是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嗎?”任笑天三言兩語就說出了自己的道理。
“那我們快走啊,還在磨蹭什麼?”老開最爲性急,大大咧咧的就在招呼着人上路,一點也不看季勝利的臉色。
到了這時候,指導員韓啓國也顧不上太多,立即吩咐道:“莘浩祥,你帶一個小組,往南邊去追。小天,你和學進一道,就往北邊去吧。”
“行,我們立即就出發。”任笑天答應了一聲,就張羅着帶人上路。
大家聽任笑天說得在理,也就不再去追究季亂指揮的事。打電話的打電話,上車的上車,很快就展開了堵截和追捕工作。
任笑天找派出所旁邊的服裝廠借了一輛廠長專用的‘伏爾加轎車’,搶先上了路。到底是小車子的速度快,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將那輛卡車堵截在往東山方向去的一個收費站那兒。
看到任笑天帶着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車上的那兩個人立即就知道大勢已去,豆粒大的汗珠,很快就從額頭上滾了下來。
大個子的駕駛員,乾脆將腳一跺,直接就蹲到了地面上。看到同夥怕成了這個樣子,白皙面孔的中年人,臉上也變成了灰黑色,全身就象‘打擺子’一個樣,抖動個不停。
事情到了這個樣子,他倆當然不再指望矇混過關。到了派出所,也就不再堅守自己的陣線,而是乖乖巧巧地說出了自己作案的全過程。
兩個人都是東山當地人,經常聯起手來騙騙鄉間的老人和婦女。得手的機會多了以後,他倆的心事也開始變得大了起來,想要做上一票大生意,讓自己好好享受一段時間。
這一次,他們瞄準了東山軸承廠送貨的卡車。事先,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早早的等在了送貨員和駕駛員去燕京的途中。當那兩個沒有警惕性的傻蛋,在飯店裡偶然碰到兩個老鄉,並喝下老鄉精心準備好的飲料之後,也就決定了事情的結局。
兩個傻蛋乖乖地躺倒在飯店的牀上,卻不知道自己的卡車和貨物,全部都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
這兩個傢伙也真是狡猾,知道這批貨物本來是送往燕京市,擔心警方會順着線路往北方進行尋找。他們就來了一個反方向逃竄,往黃海市這一邊闖了過來。反正黃海市也是出了名的國際大都市,這麼一車的貨物也容易找到買主。
可能是他們出門沒有燒香敬菩薩的緣故,該當要出事。昨天中午用藥放倒那兩個傻蛋之後,一路上就一直不很順當。車子不是這兒有問題,就是那兒出毛病。磨磨蹭蹭的一直拖到深夜,纔將車子弄到了海濱市。
兩個人本來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早晨再趕路。屋漏偏逢陰雨天。剛進城不久,就看到了一輛警車迎面開了過來。賊人膽小虛,高個子駕駛員一時心慌,猛的將方向盤一打,就將車子開進了死衚衕。
這也就罷啦,在死衚衕裡,輪胎還又戳上了路邊小孩子玩的鐵釘。換輪胎的時候,又被任笑天帶領的這羣雜牌軍,來了一個連人帶車的一網打盡,你說倒黴不倒黴!
好不容易碰上了季勝利這麼一個糊塗蟲,來了一個絕處逢生。他們倆一上車,就如同脫兔一般往家鄉方向奔馳。正如任笑天所推測的那樣,爲的是擔心警方順着自己送貨方向追去。
回到派出所之後,任笑天笑了,笑得特別的燦爛。這是他從學校畢業分配之後,最爲開心的一天。不僅僅是讓自己揚了名,還狠狠地揍了季勝利這個老東西一個耳光。
只是任笑天沒有注意得到,一雙冒着怒火的眼睛,正狠狠地盯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