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家的反應之後,任笑天樂得把嘴一咧。想到開心處,他又把早晨逗弄季勝利的那首歪詩給搬了出來。搖頭晃腦地吟誦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陋室睡未足,門外公雞啼。”
向子良一樂,差點把口中的酒給笑得噴了出來。他用手指着任笑天道:“你這小子,捱了一刀,倒也把你的真性情給逼了出來。這樣好,快意人生,豈不比以前那個小老頭模樣的任笑天,要活得舒心,活得自在。”
“小天呵,你把這些歪才用到正經處,算不定還能成爲詩人哩。”本來避在廚房裡的水素琴,也笑着走了出來。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弟弟。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雖然詩人不一定做得成,溼人那是肯定跑不掉的。”任笑天越說越瘋。今天幫玉蘭姐家解決了‘農轉非’戶口的事,再加上喝了幾杯酒,他興奮得很。
他說‘溼人’的時候,還用手指了指臉上的汗。水素琴抿嘴一笑,去擠了兩條毛巾給這兩個談興正濃的大男人,口中嗔怪道:“想要毛巾就直說唄,還要裝神弄鬼的說出個什麼‘溼人’來。”
“小天,今天有什麼高興事嗎?”自從見到任笑天以後,向子良還從來沒有看到他有這麼興奮過。
聽得老特務如此一問,正好是撓到了任笑天的癢處。他就象說書先生一般,把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介紹了一遍。到了最後,他才得意的說道:“你們說,我能不開心嗎?”
“嗯,不錯,幹得不錯。”向子良讚賞了一句。
水素琴則不同,而是有點擔憂地說:“小天,你和所長的關係鬧得這麼僵,以後還怎麼相處呢?我看到過季勝利那個人,心眼不會大,肯定是要對你進行報復的。”
“怎麼辦?混唄。”想到今後的路,任笑天也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至於如何應對季勝利的報復,他更是沒有什麼好的對策。想到這些,本來興致很高的任笑天,一下子又降了溫。
“小天,通過今天這件事,你對以後的生活有些什麼想法?是繼續混下去,讓人打壓。還是逆流而上,幹出一番事業來。我告訴你,忍辱偷生是沒有出路的。”向子良開口問道。
談論了這麼一會,向子良也已經知道,想要和這小子在外圍打圈圈,那是肯定沒有門。與其詞不達意,反而是不如直截了當地點明話題。任笑天一下子楞住了。這個老特務說的話,怎麼這樣耳熟呢?
聽到向子良的話音,任笑天感覺到有點奇怪。這個老特務說話的腔調,怎麼會和周廳長一個樣哩?這段時間裡,總是有人在對自己的生存方式在進行評論。先是周廳長,接着是全爺爺,今天又來了這麼一個老特務。
儘管他在心中已經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勾畫,不然也不會在今天早晨對季勝利進行那麼大力度的反擊。只是總感覺到有點信心不足,感覺到有點前途無望的樣子。
既然老特務提起這個話題,倒不如和這老爺子好好探討一下。人家吃的鹽,也要比自己跑的路多哩。軍統局是什麼單位?那都是由一些人精子組成的部門,要是讓老特務來指點自己幾句,那肯定會是獲益非淺的結局。
打定主意的任笑天,咧嘴一笑道:“老爺子,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你說,象我這樣的人。出身於農家,既沒有權,又沒有錢,更沒有媚骨,拿什麼去與社會進行抗爭呢?”
“不錯,不錯。小天能和我來掉文,那就說明你已經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了。”向子良一聽任笑天的說話,立即捕捉到了信息,開心地笑道:“過去有句老話,叫做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爲什麼處於困境之中的人,反而容易生存呢?就因爲是窮則思變。”
“老爺子,這我都知道,窮則變,變則通,關鍵問題我拿什麼來變?這個世界是很現實的,沒有現實利益的交換,別人是不會幫助我的。願意幫助我的人,又是幫不了我的人。”任笑天有點苦澀地說出了現實,這也是一直困擾着他的問題。
“如果有現成的人來幫助你,那還算什麼拼搏呀。那是一些什麼人?那是二世祖,依靠着家族的祖蔭去做官,去發財。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還是你任笑天嗎?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那纔是真正的男子漢。只要你是真的有才,總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向子良微微一笑,從口中噴出了一道輕煙。
“再怎麼有才,也要有伯樂才行。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喲,我的老爺子。”任笑天的手也伸到老特務面前的香菸盒,順了一根‘牡丹’香菸過來,口中則是不服氣的分辯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沒有伯樂呢?據我所知,刑警的劉支隊長很賞識你。剛纔說到的宋支隊長,也曾經多次想把你調到身邊去工作。這些人就是伯樂,就是你的依靠,爲什麼要這麼沒有信心哩!”向子良鄙視了任笑天一把。
聽到向子良提到兩個支隊長對自己的賞識,任笑天的眼前也是一亮。是呵,世上的人,也不全是壞人。如果按照常規來說,自己這麼一個普通警察,有了兩個支隊長的賞識,也未必不能在仕途上大展拳腳。
只是當他想到皮老虎、騷公雞時,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說:“唉,可是也沒有什麼用處呀。再多的人賞識,也抵不上皮磊志、季勝利那幫人的搗蛋。只要有這些人壓在我的頭頂上,我就怎麼也翻不了身。”
“錯!”向子良大喝一聲。喝叫的時候,還拍了一下桌子。
還好水姐的兒子小海已經回了房間睡覺,不然又能讓孩子嚇一大跳。任笑天白了向子良一眼,老特務就是老特務,關了這麼多年嘍,原有的野性還是沒有能夠去得掉。
向子良扶了一把東倒西歪的茶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繼續說道:“小天,你的知識不算少,那麼我來問問你,孟子那篇《戰國》中有一段話,是怎麼說的?”
看到向子良的態度很嚴肅,任笑天也不敢調皮,就象在全校長面前背書一樣,規規矩矩的背起了古文:“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那還不結了嗎?先前的挫折,只是生活對你的磨礪。不是身處逆境,何必要說讓你逆流而上哩?我告訴你,人生之中,除了外力的幫助和機遇之外,更重要的是氣勢,是百折不撓的精神。如果都是象你以前那樣,仗還未打就先軟了腿腳,那還打個屁的仗呀!”向子良發起威來,還真有一點氣勢。
任笑天也知道老爺子說得有理,只是再怎麼氣勢如虹,也沒有任何實際作用。就拿眼前來說,首要任務就是如何衝破皮局長和季所長對自己的打壓。
剛剛纔把桌子收拾好的水素琴,爲這一老一小燒了一壺開水,坐在一邊當起了聽衆。她聽完任笑天的解釋後,也感覺到這是現實情況,眨動着長長的眼睫毛,看向子良如何作答。
“避其鋒芒,擊其所短。不要輕起戰火,要找到他們的薄弱環節,一擊而下。最起碼的來說,打一仗象一仗,要把他們打疼,打得不敢輕易招惹你。”
“只是,我又憑什麼來讓人家感覺到痛,感覺到不能輕易招惹我哩。老爺子,你把我當成是挑燈草的人啦,說起來輕巧哇。呵呵。”也許是向子良的氣勢感染了任笑天,他的說話又恢復了一點詼諧。
“實力?沒有誰有那麼多的實力。我只有兩個字送給你,那就是‘借勢’。就象你今天做的那樣,借用宋支隊長的實力,來爲你的玉蘭姐解決‘農轉非’戶口的事。你想一想,如果你不是會借勢,能做到這一點嗎?你要想與命運展開抗爭,就必須把你所能借用的力量,合理組合到一起,再加以恰當的運用。”
“借勢,借勢。”聽到向子良說出這兩個字以後,任笑天就一直是在口中在念叨着這兩個字。
老特務看到他如此這樣,知道是聽入了心中,也就不賣關子,直接指教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人脈,你小天也是這樣。近的有全校長,你的水姐,還有我這個老特務。遠的有小吃一條街上的商販,還有錢小祥那幫小混混,這些都是你的人脈。”
“老爺子,你說這些是我的人脈,我也承認。可是,這樣的人脈,能有什麼用處嗎?”任笑天疑問道。
他對老特務的指教,感覺到有點哭笑不得。這樣的人脈拉拉家常,喝喝小酒,倒還差不多。要是說用來讓自己在仕途上拼搏,那純粹是天方夜譚。
“不要輕易的看輕任何一個人,你知道水姐有什麼人脈嗎?知道我老特務還有什麼餘熱嗎?你都不知道。所以你纔會感覺到自己一籌莫展,毫無前途與光明。”
任笑天心中猛一格楞,這個老特務還有秘密在身,倒也好理解。就衝着軍區首長用車子送他到海濱市來,還有他抽的煙、喝的酒,都說明他是一個大有來頭的人。
嗯,自己遭遇刺殺之後,能讓軍區首長用直升飛機送專家、教授到海濱來,恐怕也是老特務的功勞。嘿嘿,可能老特務還真的有餘熱可用哩。
水姐姐呢?難道她也有我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