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這樣的情況,所有的人都在看笑話。
程學進乾脆來了個眼不見爲淨,跑到派出所大門口那兒,看起了路邊的風光。他剛一站定,就看到一臉汗水的任笑天騎着自行車到了門前。連忙打着手勢,將這小子拉到了路邊的巷子裡說話。
從表面現象上看,程學進的爲人似乎有點木訥,在生人面前也很少說話。其實他一點也不傻,甚至是比平常人還要多上一個心眼兒哩。有人說他是內秀,任笑天笑他是悶騷。
昨天,程學進去相親時,第一眼就被未來的岳父所看中。說程學進是把好文章放在肚子裡的人,自己的閨女跟在他後面生活,肯定是吃不了虧。因爲這樣的原因,纔會一見面就認可了他這麼一個女婿。
因爲這個事,程學進也就對任笑天特別的感激。如果沒有任笑天主動幫助自己代班的話,自己的婚事還不知道在哪兒打水漂哩。
程學進對所裡的形勢,當然是把握得十分清楚。他知道季勝利已經處於暴走的邊緣線上,只要有一點火星,立即就能引起星球大戰。這個時候,讓任笑天闖進辦公室裡,肯定會是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這個好兄弟經歷了一次生死大劫之後,性格也不象過去那樣軟綿綿的,而是敢說敢鬥。任笑天在這種情況下跑進去,那還不是非得爆發戰爭不可嗎?
程學進把任笑天拉到巷子裡,將所長接電話的前後情況,還有所務會研究的結果,一五一十的解說了一通。任笑天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縫。
沒有想得到哇,宋鳴達的動作會有這麼快。就自己從市局回到派出所的這麼一會兒功夫,事情就從上面給壓了下來。哇,支隊長,我愛死你了。
聽完情況介紹的任笑天,喜得用拳頭擂了程學進胸口一下,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意。只是他並沒有接受對方的勸說,依然推着自行車往所裡走去。
棒,太棒了,這輩子都沒有找到過如此爽的感覺。開玩笑的話,這樣的好戲,本少爺怎麼能不看哩。不看白不看,看了纔會增加一點成就感。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就是季勝利此時看到任笑天的感覺。任笑天剛一進門,他就‘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扔掉手中才燃了一小半的香菸,直接就往剛剛將自行車放好的任笑天那兒衝了過去。
韓啓國一看到這情況,當然知道事情不好。只是攔也攔不住,急得只好在原地跺腳。他有點責怪的盯了程學進一眼,意思是怪部下沒有能夠攔得住任笑天。
程學進也不好解釋,只得是聳了聳肩頭,然後再把兩個手掌往身前一攤,表示出自己也是無能爲力的樣子,並且還擺出了一副十分無辜的架勢。
怒氣沖天的季勝利,雖然是火冒三丈,總算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斤兩,當然不會真的衝上前去揪打任笑天,而是衝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他用手指着任笑天的鼻樑罵道:“看,看你媽的逼啊!小子,我告訴你,做人不要太囂張!你他媽的想和老子作對,是不是想找死啊!哼,我要捏死你,就和捏死小雞一個樣。”
“唷,怕怕,小生怕怕。我的雞大所長哩,照你這麼說來,我還要多謝你手下留情哩。”任笑天裝腔作勢的用手拍打着胸口,好象真的是心驚膽戰的模樣。
“留情,留你媽逼的情呵。操你奶奶的,你走出去到全市上下訪一訪,我姓季的會是怕你這種小兔崽子的人嗎?”任笑天越是裝作害怕的樣子,季勝利就越是暴跳如雷。
聽到季勝利依然在不依不饒的罵着髒話,任笑天一改先前嬉皮笑臉的樣子,轉而用教訓的口氣說道:“季勝利呀,季勝利,說你沒有文化,你還不承認,罵人不帶說髒話的哦。告訴你呀,你肯定不是你媽生的,想必一定是人渣中的極品,禽獸中的禽獸。大家看看啊,他這小臉瘦得這個樣,嘖嘖,肯定不是他媽洞裡下的蛋,都沒個豬樣啦!”
任笑天這麼一番國罵,連消帶打,就把對方的攻勢給化解得一乾二淨。氣得季勝利站在那兒直是抽氣。
剛纔也是一時衝動,季勝利纔會罵出了髒話。現在冷靜下來以後,如果再和潑婦罵街一樣說那些污言穢語,肯定不行,那是會有損自己形象的。繼續罵吧,季勝利又一時想不出什麼不帶髒話的語言。
任笑天這小子先是說人家沒有文化,又說人家不是人生的,是人渣,是禽獸。最後還要找上一句,說人家瘦得沒有豬樣了。周圍的人聽到任笑天如此促狹的罵人,不敢放聲大笑,一個個死命的閉着嘴,忍得好是難受。
“任笑天,我問你,是不是你把我們所裡的情況告訴宋鳴達了?”季勝利總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冷冷地問道。
“科學家,你是標準的科學家,一猜就中。咦,剛纔這句話,一點也不象沒有文化的人耶。”任笑天笑着誇了一句。不過,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什麼夸人的話。‘
科學家’和‘沒有文化’,都是任笑天發明的口頭禪,專門用來調侃別人用的話。時間長了,大家也就漸漸地接受了下來。反正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語言,誰也不會真的生氣。再說,你來我往,誰也不會吃虧。
任笑天不多的幾句話中,又是‘科學家’,又是‘沒有文化的人’,算是把季勝利損到了極點。這麼一個壞脾氣的人,哪兒能夠控制得住。不用說,接下來的事,就是等着看季勝利的反擊了。
季勝利的臉皮一黑,沉着聲音問道:“我們所裡的事,你憑什麼要去告訴宋鳴達?你有什麼資格越級彙報工作?告訴你,你這是泄露警務工作機密。”
任笑天可不會被季勝利給嚇住,豎着中指說:“切,剛剛纔說你是科學家,這會兒怎麼就又沒有文化啦。支隊長是我們的領導,憑什麼不準讓我向他彙報工作!工作機密,有什麼狗屁的秘密呀。”
停了一下,他裝作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繼續說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心中有鬼,怕我給你揭露出去。這也難怪呀,十二個‘農轉非’指標,你就一口都吃了下去。怎麼吃得下去的哩?你就是喝水,也應該讓大家都喝上一口才對哇。你這是吃獨食呀,怎麼也不怕消化不良呵。”
“你、你、你——”季勝利被任笑天咽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你個頭哇。一天到晚都在教育我們,說是要全心全意爲老百姓服務,你就是這樣服務的嗎?你這是典型的掛羊頭,賣狗肉呀。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德行,讓你三分,不和你頂真,是爲了派出所的面子。告訴你呵,人在做,天在看,當心響雷打頭噢。”
任笑天是得理不讓人,一句接着一句,把個季所長說得是目瞪口呆,啞口無言。這哪兒是爭吵,純粹是他在教訓人哩。這種氣勢,就好象是老子教訓兒子一般。再讓他說下去,也不知道他還會出說什麼樣的高論哩。
季勝利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罵過。就是挨皮磊志罵,也只是在私下場合裡。象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被部下罵得這個樣子,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回。
他被罵得紅了眼睛,‘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大家都在擔心,不知道季勝利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更擔心的事情,是怕季勝利氣憤過度,會一下子出現中風什麼的毛病。那樣的話,事情可就給鬧大嘍。
季勝利如此生氣,除了是被任笑天痛斥的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任笑天很狡猾。短短几句話,任笑天就把所裡的警察都拉到了自己的陣營之中,從而讓季勝利成了孤家寡人。
這也難怪,誰能沒有個三朋四友需要幫助照顧一下。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想等着所長吃飽了之後,自己也能沾光跟着吃上一點殘茶剩飯。
就拿指導員韓啓國來說吧,也已經答應了一個老同學,要幫助人家解決兒媳婦的‘農轉非’戶口。好不容易等到了機會,卻沒有想得到,季勝利的吃象會這麼難看,竟然來了個一口獨吞。吞別人的倒也就罷了,就連自己這個指導員的份額也照吃不誤。
本來,韓啓國還在做季勝利的動員工作,甚至於不惜用讓任笑天巡邏的事來施加壓力,想讓季勝利讓一下步,給任玉蘭家一個指標。哪兒會想得到,自己這個搭檔的所長確實是太貪婪了一點。
此時,看到季勝利氣得這個樣子,韓啓國也有一種解氣的感覺。他在心中甚至於還有一種過去從來不曾有過的想法,如果任笑天能就此好好的教訓一下這個季勝利,也未必不是一件大好事。最起碼的來說,也能讓季勝利做事不要這樣太張狂。
韓啓國這樣的老實巴交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念頭。其他的警察,當然也是各有各的想法。既想借任笑天的手來教訓季勝利,也怕把事情給鬧得不可收拾,這就是除了季勝利和任笑天以外,其他三個警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