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副省長寧康之行的消息不脛而走,一下子就把市委市政府兩座大樓的空氣弄得緊張起來,風向顯然不利於江雲天。千萬不能小看領導,“官大一級”的定律是官場上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呢!誰也不會誤讀吳副省長此行的目的,江雲天還能在寧康呆多久?前車之鑑值得研究啊!大家不能不爲這位剛到任不足兩個月的市委書記捏了一把汗。
但江雲天似乎並不在意,吳副省長離開寧康的第二天,他就和副書記張克勤一起去了古嵐。因爲他答應過古嵐縣委書記嚴寒,說他要去聽取他們關於旅遊資源開發論證會情況的彙報。
他們兩個在古嵐住了一個晚上。
江雲天與張克勤除了聽取古嵐縣委關於旅遊資源開發論證會情況的彙報以外,他們還到古嵐縣趙家堡的鉅商大賈趙家大院看了看。趙家大院的確是明清民俗建築的瑰寶,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和觀賞價值。江雲天非常贊同專家們提出的以趙家大院爲開發核心,逐步量力擴充和恢復周邊附屬建築,誰投資誰受益的發展方略。總之,這個開發設想比江雲天第一次到古嵐時嚴寒的彙報要實在得多。江雲天還利用晚上的時間與縣委書記嚴寒就民營企業的發展問題交換了意見,他主張不要給民營企業設立婆婆,使他們真正成爲自主經營的企業,這有利於民營經濟的發展。
縣委書記嚴寒並不完全同意江雲天的觀點,但他沒有在這個厲害的市委書記面前表示自己的不同意見,他內心的確有些懼怕江雲天。一想起這位市委書記第一次來古嵐時對他毫不留情的批評,嚴寒的後脊樑就直冒冷氣。因此儘管江雲天一再強調要平等地討論問題,但嚴寒還是沒有敢說出他心裡要說的話,只說他要認真地貫徹江書記的指示精神。
其實嚴寒已經知道了吳副省長來寧康的目的。吳副省長來寧康那一天,嚴寒正在舉行他的旅遊資源開發論證會。但吳副省長一行在紫雲山旅遊開發區的一系列活動他都瞭如指掌。從吳副省長對江雲天和董偉清截然不同的態度判斷,嚴寒認爲江雲天在寧康的日子恐怕不會太長了。因此,他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與江雲天較勁,他只需以逸待勞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江雲天和張克勤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古嵐前往石塔,他們此次去石塔的目的是爲他們即將實施的組建寧康旅遊開發總公司做最後的準備。他和張克勤去石塔就是要去做王炳華的工作,讓他出任總公司的副總。王炳華對市委把旅遊開發區從政府分離出去,徹底推向市場的決策表示由衷的擁護。但王炳華對讓他離開石塔而去做一項在他來講完全陌生的工作感到憂慮,他說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恐怕難以勝任。再說石塔縣企業改制的工作正在攻堅階段,此舉是否成功還難以預料,他不願意把責任推給別人。
江雲天說關於石塔縣企業改制工作的銜接問題市委已經給予了充分的考慮,希望他不要擔心,並請他做好很快離開石塔的準備。
王炳華知道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只好表示服從組織的安排。
江雲天和張克勤還與縣長張國棟談了話,並囑咐他在沒有接到正式任命之前先不要擴散消息。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告別王炳華和張國棟,驅車來到寧康郊區區委,爲陳少峰離任以後計委主任一職作出安排。他們又在郊區區委盤桓了一天,等傍晚回到寧康的時候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他們沒有回機關而是直接回了家。江雲天在家裡剛吃晚飯就有人敲門,來拜訪他的是老同學陳少峰和他的愛人洛霞。
老同學見面當然是無拘無束,他們把各自的愛人介紹給對方以後便把兩位女士攆到書房裡,這樣便於他們談話。江雲天責怪陳少峰說:“我搬來好幾天了你也不來看看,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呀?”
陳少峰說:“我是怕你門前車馬如流貴客盈門擠不進來呀!”
江雲天笑笑說:“誇張!我看是你不想來。”
陳少峰說:“如今拍馬屁的人太多,小心把你拍暈了。”
江雲天說:“總有不拍的呀,比如說你。”
陳少峰說:“該拍的時候也要拍一拍,否則江書記該不高興了。”
江雲天問:“少廢話,這兩天聽到什麼了嗎?”
陳少峰嘆口氣說:“是啊,吳副省長來寧康,形勢好像對你不利呀!前車之鑑,後車之覆,我來就是要給你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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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天說:“天塌不下來!”
陳少峰說:“我建議你還是到省裡活動活動。如果省裡的人不得力,我勸你還是回一趟北京走一走上層,不能坐以待斃呀……”
江雲天說:“我看沒有那麼嚴重,請你放寬心。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工作變動的事程書記給你談了嗎?”
陳少峰說:“談了,真是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我實在不願再在政府那座樓裡呆下去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董市長見了我就像見了仇人,愛答不理的,走個對頭,他把頭擡得高高的,眼睛望着天,好像不認識我似的。可是這兩天他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突然對我熱乎起來,還說抽時間要和我好好聊聊。無非是吳副省長來了一趟……”
江雲天說:“是嗎?”
陳少峰說:“怎麼不是?我勸你還是不要大意!”
……
第二天上班以後,江雲天正在批閱這兩天堆下的文件,組織部長羅昆來到他的辦公室。他走到江雲天的辦公桌前輕輕地問:“江書記,你回來了?”
“哦!是羅部長,有事嗎?”江雲天從文件上擡起頭來。
羅昆坐在江雲天對面的椅子上說:“我想請示一下江書記,對旅遊開發區運作方式的問題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想法?”
江雲天沒有想到羅昆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這使他感到有些意外。
“羅部長,你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嗎?”江雲天心平氣和地說。
“哦!是這樣,吳省長來寧康的時候批評了在組建旅遊開發區管理局問題上的拖拉作風,這與我們在常委會上形成的決定是矛盾的……”羅昆說。
“那你的意見呢?”江雲天問羅昆。
“我想還是按吳省長的指示辦比較穩妥。”羅昆回答說。
“你的意思是要推翻市委常委會關於組建旅遊開發總公司的決議,然後組建旅遊開發區管理局對嗎?”江雲天又問。
“不是推翻,是糾正。”羅昆回答得毫不含糊。
“這麼說你認爲組建旅遊開發總公司是錯誤的了?”江雲天說。
“這……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在會上不是也表示同意嗎?”
“這……我是說我們的決定與上級的指示相牴觸……”
“是嗎?”江雲天心裡覺得好笑,他說,“你覺得市委常委會作出的決定能隨便更改嗎?”
羅昆說:“我是怕不這樣做日後我們不好向省政府交代!”
江雲天說:“羅部長多慮了,我這個市委書記都不怕,你怕什麼呢?”
羅昆說:“江書記說得對,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江書記!”
江雲天聽了羅昆這句不軟不硬的話心裡有些不太舒服,但他知道這不一定是羅昆的意思,一向小心謹慎的組織部長羅昆恐怕不會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一番話。
“羅部長,謝謝你的提醒!”江雲天說,“我想吳省長恐怕不一定了解市委常委會的情況,如果吳省長知道市委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態度,我想他絕不會貿然下令改變市委的決定。羅部長在組建旅遊開發總公司的問題上如果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你完全可以在常委會上把意見提出來,不要違心地屈從我這個市委書記。共產黨員應該胸襟坦蕩光明磊落,不能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不過,一旦經過大家的討論形成決議,那麼你我就只有無條件服從的義務了!你是組織部長,應該懂得這個組織原則!”
羅昆聽了江雲天的這一席話,他的銳氣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江書記……這……這不是我個人的意思……”
“是嗎?”江雲天問,“不是你個人的意思,那就是說你代表一部分人了?”
“不……不是這樣……”羅昆簡直被問得無言以對。是的,這是董偉清交辦的事,但他又不能對江雲天直言相告,這真讓羅昆感到進退維谷。好在江雲天並沒有深究,羅昆才如釋重負地向江雲天告別一聲匆匆走出市委書記的辦公室。
當羅昆走出去之後,江雲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下來。他並不責怪羅昆會有此一舉,不只是羅昆,吳副省長寧康之行的影響波及的範圍恐怕也不僅僅是市委常委,甚至在市委市政府兩座樓裡也會造成思想上的混亂。即便昨天晚上他的老同學陳少峰不給他提醒他也會料到這一點,因此他必須立即採取斷然措施來消除這個影響。
江雲天從座位上站起來舉步踱到窗前,窗外乾坤朗朗,豔陽高照。這個有着三百多萬人口的城市正在愜意地沐浴着燦爛的陽光。江雲天凝神地望着窗外,他的心緒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說心裡話,他真不願意採取什麼斷然措施,因爲任何一個幹部壞了都不是黨的光榮,也不能說明是他這個市委書記的勝利。
江雲天離開窗戶回到他的座位坐下,他知道現在市委市政府兩座樓裡甚至各縣區數千名幹部都把眼睛瞪得圓圓的望着他,他必須作出抉擇。江雲天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再與董偉清開誠佈公地談一次,他真不願意把他的對手推向尷尬的境地。從這一點說,江雲天還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成熟的政治家對他的對手是絕不會留情的。在這方面董偉清要比江雲天成熟得多,自從江雲天來到寧康的那一天起,董偉清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千方百計地對付他的對手。此次吳副省長的寧康之行,就是董偉清對江雲天祭起的一根大棒,這一棒即便不把江雲天打死也會把他打暈。
江雲天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以至有人來到跟前他竟然沒有覺察。
“江書記,他們真的搬進去了!”進來的是信訪局局長莫長春,他的聲音很大也很急。
江雲天被莫長春急促的聲音從沉思中拉出來。
“哦!是莫局長,什麼搬進去了?”江雲天有些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