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
我把美眉的酒杯按住了。“嗯舒眉。”我說“也許以後我們還能有機會喝酒。但是今天已經盡興夠了別喝了。”
我轉過臉去吩咐有點不知所措的老邊。“你們管住她不能再讓她喝。”我說“再喝就出問題了。”老邊連連點頭意示明白我不再理會他們轉身走出記者們的包房。老馮一干人如釋重負立馬跟了出來。
“劉子衛的電話來了嗎?”出了房間我深呼吸一次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然後轉臉問邊上的田秘書。
“打過來了二十分鐘之前。”田秘趕緊上前兩步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告訴他讓他在秘書處等您。”
“嗯對的。”我點點頭“我們先回市委。”
劉子衛來長川已經有好幾天了我讓他來的。我的想法是把他從高遠那個司法局給弄過來但是組織部一直沒有理會我調人的招呼沒人通知那邊辦借調手續這幾天他就一直掛在這邊晾起了。
那也無所謂——我非常清楚劉子衛在高遠那塊地裡也就是個掛名的副局長上個什麼班甚至上不上班對他而言都並不重要所以他到長川后對自己的這種置閒狀態也沒什麼不適應的沒什麼牢騷。上午的常委會一結束我就讓田秘書通知他來市委現在可以有事交給他辦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臨下樓前又到領導們那幾個房間裡轉了一圈現大家興致普遍不高好些人在喝悶酒一副愁雲慘淡的景象。我笑了笑對這樣鬱悶的集體情緒表示理解。然後我擡手看看錶吩咐朱秘書長說“現在三點過十分餐後讓大家返回市委休息兩小時五點半開會。”我說“今天加夜班了讓機關食堂準備晚餐。”
“好的好的。”朱秘書長恭敬地應下了然後對我說“我通知了後勤處那邊已經安排人把通苑1號樓收拾好了您看上那兒休息一會?”
“現在不用。”我擺擺手“我先回辦公室在那裡就行。”
說着話我揉揉額頭——確實有必要休息一下。上午那會開的直到現在神經還沒有完全鬆馳下來剛纔又灌了將近一瓶的高度酒呃雖說沒有過量但是終歸感覺有些吃不消。
從樓上下來走到車前田秘又把駕駛位的門拉開了讓我上車。我衝他搖搖頭“你開吧。”我說“現在慢點也沒啥。”
是的需要的時候我可以猖狂狷介無視規則離經叛道甚至逆天而行——但是絕對需要理由如果僅僅只是爲了自我滿足自我表現的話很多事情我不會去做。
比如說現在我知道體內酒精含量很高就絕對不能開車讓自己成爲一個隱形的馬路殺手——雖然未必就一定會殺到人而且可以肯定這個行爲不會有任何後果但我不可能去嘗試因爲這是沈先生的規則不允許的。
酒意有點上涌我攬臂靠在後座上望着車窗外一言不我在看窗外的風景——離開這個地方已經快四年了這次回來還沒來得及好好地故地重遊一把。不過我現似乎也沒什麼變化。
依然是那片天依然是那塊地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羣依然是四通八達的街道依然是滿街麻木淡漠的面容。好象根本就沒有人意識到——有誰來到了這裡長川的格局有了什麼具體不同。
是的沒有人在乎沒有人理會這塊地裡完全沒有什麼換了人間的氣象。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爲歡幾何——”我笑了一笑心裡在想也許在這裡我也只不過是一個過客吧。
“沈書記?您說什麼?”前面的田秘書接了一言可能以爲我在問他的話我沒理會他。田秘從後鏡裡迅回看我一眼他的目光有點奇怪應該意識到我不過是吟了一詩而已。
嗯我明白他的感覺。在他眼裡一個二十九歲的市委書記有着強橫兇悍的政治手腕、以及深不可測的上層背景在剛剛剪除政敵大獲全勝後手握權柄傲視羣雄理應會表現得躊躇滿志春風得意吧。但是剛纔隨口唸的那個詩裡似乎意境有點蕭索有點頹唐——嗯是這樣的他好象不太明白我的心境。
事實上我確實在思考自己的行爲意義我覺得在政治上自己的行爲其實也沒什麼意義——對比天地對比光陰我們做的這些事情也許是真的太過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
“停一下小田。”我看着窗外吩咐了田秘書一聲。
車緩緩地停下來。“你在車上等我一會我去那邊站一站看一看。”我說着話推開門擡腿下了車。
看見了那個轉角非常熟悉的地點——這個地點在我的生命過程裡曾經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我想自己應該下來站一站看一看。我希望在這裡找到一點當年的心情可以讓我沉靜下來讓我輕鬆下來。
我夾在滿街行色匆匆的人羣中越過馬路慢慢抵達對面街道。嗯我覺得這個地方還是那樣真的——包括身周那些似曾相識的路人們這裡的景物完全沒有不同。
甚至有種突如其來的恍惚我從這裡出從這裡經過現在又回到了這裡起點返回到終點生命的軌跡只是運動了一個圓周——好象時間依然停留在那些深刻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改變。
我撫着街旁冰冷的扶手欄杆嘆了口氣有點蒼涼的感慨。因爲我清楚有些心情也許是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那些年輕那些熱血那些衝動那些偏執那些最美麗的壯懷激烈、少年情愫。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我搖搖頭爲自己莫名其妙的蒼老心態默上一把哀。
還沒來得及從思古之幽情中抽身而出就聽到身旁傳來喧譁聲我一轉臉看見很多人沿着街道朝這個方向涌過來都是些挑擔子或者推小車的小攤販們在他們身後有一大羣穿各種馬甲的制服朋友在驅趕被追趕的人們臉上都掛着驚慌張惶。等到人羣到達我身邊時周圍已經是一片雞飛狗跳現場馬上混亂不堪。
呃?這個?搞什麼飛機?
我又轉臉看看街道另一邊才現下也有很多制服在圍堵有城管也有工商稅務——好象是在搞市容的綜合治理整頓吧?嗯看樣子我身後這些無證攤販們可能在劫難逃顯見已經被包了餃子。
果然政府正規軍看起來動作頗爲幹練訓練有素一個迂迴包抄就將一衆驚惶失措的站街小販們趕鴨子似地合上了圍又一陣人嘶馬鳴過後終於塵埃落定製服們得了手。然後繳械再然後又推推搡搡地將那羣烏合之衆朝街道另外一個方向趕直到拐過了街道轉角。
我的好奇心立馬上來了就想跟過去瞧瞧希望瞭解一下到底什麼原因弄出這麼大一陣仗——當然街上抱着看熱鬧心態的羣衆絕不止我一個於是我就夾雜在一羣無聊的看客里耳中聽着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跟着他們一塊轉過街角然後我上了一楞。
眼前這個場景有點華麗。
轉過街角是一條側街此刻街道邊上密密麻麻地蹲了一地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從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可以得出判斷:跟剛纔那羣人一樣這些也理應全部屬於不法攤販要麼是無照經營要麼就是影響市容的。
確實是一次整頓市容的聯合執法。我看見側街上來來往往的有不少閃着藍色頂光的執法車到處都是制服不停地將人朝這邊驅趕過來然後命令他們蹲下匯合進已經束手就擒的人羣當中去。在人羣的上收繳上來的各類小物品經營器具擺了一地還有很多推車貨架一類的。
望着眼前紛亂的場景又聽身邊圍觀看熱鬧的羣衆們議論說市裡換書記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先就拿這些站街賣東西的開了刀。
我笑了笑有點無奈。因爲我現這個場景居然還真跟我有關係——街道上方有橫幅掛出來了:熱烈歡迎北方記者團來我市參觀訪問。
上頭動動嘴下面跑斷腿說得還真他媽有理——雖然這種動作絕非我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