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經濟工作會議召開完畢後,伍大鳴選擇立刻開始下基層調研。
伍大鳴將第一站選擇在澧河,讓陳京頗爲驚訝,伍大鳴現在下去視察,都是一輛金龍中巴車,最多還有一輛安全車跟隨,可以說是非常的輕車簡行。
這次伍大鳴隨行人員的情況,陳京打電話告訴了洪任博,而易明華和魯權,他都沒有知會。對洪任博來說,這是個在班子中露臉挺腰桿的機會,陳京作爲領導秘書擁有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
在領導身邊,能夠第一時間知道領導的動態,而這個信息,往往是下面的人非常想知道的。
在德高十個區縣中,澧河是反應最遲鈍的縣。伍大鳴上任以後,在經濟方面做了很多的新的舉措,尤其對北方三縣,伍大鳴是非常重視北方三縣發展的!
不誇張的說,現在德高大多數區縣都積極的在經濟建設上面下苦功,伍大鳴倡導的是經濟爲核心,幹部提拔以政績考評爲準繩的理念,這種理念可以說漸漸的在德高政壇滲透下去了。
而導致的結果便是,各區縣爭相謀發展,各區縣爭相找資源,以前德高被人詬病的外派機構過多,駐京辦、駐省辦氾濫的局面,現在沒有多少人詬病了。
現在德高各區縣所做的工作並不是撤銷這些外派機構,而是調整這些外派機構的人員構成,各縣都派精兵強將到外面找路子、跑關係,可以說是忙得不亦樂乎。
而相比其他區縣的熱火朝天,澧河就顯得不溫不火了,易明華紀檢幹部出身,特別強調黨風廉政,他上任之後,就在全縣範圍內搞了兩三次廉政活動的風潮。
而澧河應該爭的資源沒有爭,澧河經濟應該做的發展規劃沒有做,這在澧河班子中引發了相當大的分歧。
尤其是鄰縣修梅和臨河縣目前都在如火如荼的投入基礎建設,發展勢頭明顯超過了前幾年,這讓澧河人更是暗中焦急,而易明華的威信也因此打了大折扣。
易明華自己也焦急,其實在他看來,澧河的發展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只是修梅發展的勢頭太猛,而市委明顯在政策上給予了修梅極大的傾斜。這樣一比較,就顯得澧河落後了。
另外,易明華擔任|縣委書記不久,在澧河內部,他還沒有完全樹立起威信,他想要貫徹意志,就總有人掣肘。
尤其是他和陳京的關係不好,這直接影響了他和市委伍書記的溝通,和市裡一把手溝通不通暢,這是易明華非常被動的地方。
和市裡一把手溝通存在問題,而班子內部有其他人卻能夠時刻洞察市委的動態,他縣委書記的威信能不受到損傷?
伍大鳴這次視察澧河,易明華是高度重視的,他顧不得捱罵,直接率領班子所有成員到縣城外迎接。
伍大鳴將車停在城外,讓陳京下去叫易明華和魯權兩人上車,其餘人原路返回。
在這個時候,易明華終於按捺不住,開始主動向陳京示好,他道:“陳主任,歡迎回來,自從你離開了澧河,澧河的發展就一直停滯不前。受到的質疑相當的多,看來,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保守了!你們年輕人是正確的。”
易明華這話說得有技巧,聽起來他好像說的是關於發展的問題,其實他卻是在說他和陳京兩人的過去。
陳京在澧河的時候,那個時候易明華對陳京是趕盡殺絕,不把陳京的頭摁下去,他誓不罷休。
可是最後,他不僅沒把陳京摁下去,反倒是讓陳京衝出了澧河的樊籠,一躍進市裡,成爲了市委書記的秘書。
而易明華當初對付陳京的舉動,不僅沒有提升他的威信,反而備受人詬病。
今天,易明華終於和陳京面對面的說話,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了。
陳京淡淡的笑道:“易書記,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們應該把握現在,展望未來!行了,書記請您上他的車,還有魯縣長,書記也有請!”
易明華向魯權招手,然後扭頭對其他人道:“你們都先回去,老魯,我們上大巴車!”
而就在這時,洪任博擠出來過來和陳京握手,他道:“陳主任,一路辛苦,晚上我們可得多喝幾杯!”
陳京和他兩手緊握,道:“喝酒我不在行,但你老洪要喝酒,我肯定奉陪!”
他說這句話,和洪任博對望一眼,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洪任博在大家的羨慕眼神中退了下來,向其他人揮手,道:“我們回去,書記和|縣長去伍書記的車!”
在洪任博的招呼下,大家紛紛上車,陳京抿了抿嘴脣,對洪任博來澧河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夠找準位置,見縫插針的站穩腳跟,很是滿意!
看來洪任博不愧是在臨河久經考驗過的,是一個人才!
對澧河班子,伍大鳴沒有留絲毫面子,他批評澧河班子不團結,不認真,沒有責任感!
他說得很動情,他道:“我們一直以來,都強調要以經濟建設爲中心,有一心一意謀發展。但是,很多人都不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們最需要發展、最需要進步的地方其實不是沿海,不是大城市。
而應該是我們欠發達,落後的地區。
爲什麼這樣說?就以澧河爲例,你們作爲澧河的幹部,應該清楚澧河老百姓的生產和生活情況,老百姓過着怎樣的生活?”
他幾乎是鐵青着臉正對着易明華說話,氣勢咄咄逼人:
“不誇張的說,澧河的老百姓,尤其是偏遠地區的老百姓,目前還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有幾個土家村寨,還年年都需要民政的救濟才能夠度過艱難的年景。
在這樣的地方,作爲父母官,不一心爲民謀福利,不一心解決發展的問題,這樣的班子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伍大鳴的講話可以說讓所有人都擡不起頭來。
……
從澧河到臨河之間是109國道,這一段國道路面已經有多處地方受損了。
一路上,汽車顛簸,車速怎麼也提不起來。
剛剛從澧河離開,伍大鳴在澧河一共開了三場會,視察了兩個鄉鎮,每一次開會,伍大鳴的火氣都很旺,整個澧河班子,被他訓得非常的厲害,最後易明華和魯權,甚至都不敢坐在他的旁邊了!
澧河的幹部和社會各界都清楚,伍書記對澧河的現狀很不滿意,他雖然沒有說,如果再沒有起色,讓書記縣長滾蛋的話,但是,從他字裡行間的講話可以感受出來。
伍大鳴的的確確是動了肝火了!
市委書記震怒,這不僅是在澧河,就是在整個德高都是一個很受關注的事情。
從德高到澧河,需要經過修梅和臨河兩個縣,伍大鳴經過這兩個縣先視察澧河,然後再到臨河,而他又在澧河大動肝火,僅僅只是因爲他對澧河班子的不滿了?
澧河的社會各界肯定會這樣的認爲,但是在外界,卻有更多的解讀。
陳京就清楚一點,伍大鳴最近惱火的可不止一個澧河,相比澧河的停滯不前,伍大鳴最惱火的還是臨星拖拉機廠還有臨河的朱恩雨案。
朱恩雨死了,死得很不光彩。但是在朱恩雨死前,他在臨河班子中表現是非常積極活躍的,而在思想傾向方面,他也是相當傾向伍大鳴的。
伍大鳴的執政理念出來後,朱恩雨在臨河第一個提出了要改革臨星拖拉機一分廠或者是拆分臨星拖拉機廠,將目前拖拉機廠的幾項核心業務全部拆分開來。
砍掉一些不盈利,發展前景不好的項目,重點發展前景好,利潤高的項目。
朱恩雨的這些講話,當時還引發了相當大的爭議,因爲在臨星拖拉機廠內部,有人認爲朱恩雨已經離開了拖拉機廠的領導崗位,對拖拉機的運營就不應該再過多的干預。
而朱恩雨又公開向外界表示,臨星拖拉機廠是永遠不可能虧損的,而其一直虧損,核心原因在於國資大量的非正常流失。
朱恩雨的這個講話,當時是非常震動的,整個德高市都很震動。
市長覃飛華爲了瞭解真實情況,他還專門約談了朱恩雨,兩人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交流,最後,朱恩雨便在言辭上開始有所收斂了。
而就在這一些風波看似風平浪靜的時候,朱恩雨突如其來的就死了!
朱恩雨的這種死法,讓他以前所有的講話都成了一個荒謬的無稽之談,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講話,老百姓唾棄他都來不及,誰還會信任他以前所講的那些東西?
這些所有,就是伍大鳴惱火的根源所在,朱恩雨的事件讓他太震驚了,同時也讓他太有危機感了!
這種危機感,不僅只限某件事,或者某幾個人。
而是他對整個德高政壇的危機感,政壇的風氣,幹部隊伍腐化墮落到了什麼程度,還有,臨星拖拉機廠究竟有些什麼東西,有多少疑點,這可能纔是伍大鳴真正擔心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