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江過粵州了,好像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他給陳京打電話,情緒有些低落。
陳京請他到南越樓吃飯,在飯桌上,陳京就批評他道:“我說你這小子啊,都不知道咱們多年的兄弟還是不是有那麼回事。我可聽說你常到粵州來,怎麼就沒見你聯繫我呢?
是不是你跟廖哲瑜做事,聯繫我讓你有顧慮,如果是這樣我不怪你,是這樣嗎?”
範江連連搖頭道:“不,不是!我已經離開原公司一年了,現在自己搞了一家經紀公司,規模比較小,主要是服務咱們楚江本土的藝人。我來粵州是有幾次,可是每次都來去匆匆……我怎麼不想找你?
實在是自己出來打拼煩心事兒太多,壓力太大,平常能夠想到的一些事,總是懶得去做,腦子裡整天裝的都是公司裡的那些東西!”
陳京嘿嘿笑了笑,拋給範江一支菸,道:“你倒是有骨氣,搞了經紀公司都不跟我通氣。我至少還可以讓我老婆給你一個照應,那樣你也不會這麼累了。”
範江笑了笑,神態有些苦。
陳京這幾年在嶺南的發展他也知道很多,知道陳京現在是官越大越大了,相比幾年前在楚江的時候,好像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一點從他說話的語氣以及表現出的自信都讓人能感覺得出來。
而作爲範江來說,他有他的難處。
他跟廖哲瑜工作了那麼多年。
一直以來,廖哲瑜的公司和紅地傳媒之間就存在很大的競爭。
範江後來負責楚江分公司,期間和紅地的競爭更是激烈。
爲了工作,他也沒少和紅地楚江公司紅過臉。
現在他出來自己單幹,他也沒什麼顏面再去尋求方婉琦的支持,當然,他也更不好意思跟陳京打電話。
這次如果不是惹了麻煩,他萬般無賴,他也不會想到聯繫陳京。
人就是這樣。
年輕時候很單純,那個時候的友誼兄弟情就能真摯得不帶任何的功利。
可是隨着年齡增長,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漸漸的本心就會迷失,看事情的角度就會悄然變化。
尤其是範江。
他出身也比較普通,也屬於沒多少背景的人。
他一路走過來,經歷的事兒多,人情冷暖他更有深刻體會。
離開廖哲瑜的公司出來單幹,到現在爲止還沒打開局面,往日的很多生意場上的關係都漸漸的淡了。
以前很要好的朋友,有多少還能記得他?
這個社會就是這般現實,什麼階層的人,那就只能是什麼階層的圈子。
如果不安於這個圈子,一味的往上看,那就是高攀,難免需要犧牲一些個人尊嚴。
陳京雖然不是一般的朋友,但是在範江心中,他對這個社會已經有了固定的認識,和陳京見面,他就自然覺得有些自卑。
和陳京談了一會兒,陳京問道:“江子,說吧,遇到了什麼麻煩!我看能不能幫你?”
範江有些期期艾艾,便把事兒跟陳京說了一遍。
範江公司規模小,簽約的藝人都是一些三線甚至是四線的藝人。
今年年初,有個老牌的樂隊鶯歌合約到期,範江通過努力,把這個樂隊給簽了過來。
本來範江是想重新好好的把樂隊包裝,然後找一些好的機會再重新激發樂隊的第二春。
可是沒料到在這期間遇到了公關危機。
嶺南有一家娛樂報紙追蹤鶯歌樂隊,造謠說鶯歌樂隊的主唱老鷹吸食大麻,而且還曬了一大批證據出來。
這一來,範江替樂隊聯繫的好多演出機會對方都紛紛拒絕。
而警方竟然涉足進來調查,這事儼然是愈演愈烈了。
範江最近跑了好幾趟嶺南和這家娛樂報紙聯繫,希望通過協商能夠把這事給扭轉過來。
哪曾想對方獅子大開口,要範江給三百萬擺平此事。
範江哪裡來的三百萬來解決問題?爲了樂隊的策劃和推廣,他幾乎是把什麼都賭上去了,他現在很快就要面臨無路可走,破產的境地。
陳京聽完範江的介紹,皺皺眉頭道:
“別人有證據,就說明這事可能是真的。鶯歌樂隊我聽過,以前不就傳出他們聚衆吸毒嗎?就因爲這事兒,他們的聲名才一落千丈。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企圖把他們重新捧起來?”
範江搖頭道:“京子,說句實在話。鶯歌樂隊我真是認認真真的做過細緻的接觸,他們現在真的都沒幹那事兒了。尤其是老鷹,現在絕對是改邪歸正,不可能還去沾那東西。
這一點我不弄清,我敢花這麼大的代價?”
他頓了頓,道:
“說到真正原因,今天咱們是哥們兒,我也明白跟你說了。老鷹得罪了人,現在是有人要整他!你們嶺南有個叫陸濤的對不對?就這人搞的鬼!這一次他是要坑死老鷹,我也要當炮灰!”
“陸濤?”
陳京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和這個陸濤前世有冤仇一般,怎麼什麼屁事兩人都能碰上頭。
陳京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
咚咚,服務員過來敲門了。
陳京應了一聲,靚麗的包着花頭巾的小女孩含笑進來。
她手上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裡面放着一瓶紅色透明的洋酒,一眼望去就是價值不菲的拉菲。
女孩盈盈的將酒放下,道:“您是陳京先生吧?這酒是隔壁的客人讓送過來的!”
陳京愣了愣,問道:“隔壁的客人怎麼稱呼?”
“哈哈!”女孩剛要回話,陳京便聽到了一聲哈哈。
緊接着門外就進來一五大三粗的絡腮鬍子。
粵州是南方,南方人都生得瘦小、婉約,鮮少見到這樣的大個子。
“陳主任,您不認識我吧?您的大名我可久仰了!”漢子哈哈笑道,甚爲豪爽。
陳京略微沉吟了一下,眼睛一亮,道:“你是……莞城的鄧市長吧!你好,你好,今天這裡見面很意外啊!”
陳京做過功課,全省副廳以上幹部的資料現在都在他腦子裡面裝着。
這絡腮鬍子是莞城副市長鄧劍,分管經濟方面的工作。
陳京只略微頓了頓,就很自然的認出了他。
鄧劍似乎很意外陳京能夠認識他,他伸出手來和陳京握了握,道:“陳主任,剛剛還是我們同桌的人認出了你。說句實在話,我仰慕您很久,今天就送一瓶酒過來,希望您能和您的朋友盡興。”
他面色一正,道:“您千萬不要推辭!這是咱們下面人的一點心意!今天咱們都有局,我就不打擾您了。明天我去單位拜訪您!”
他嘿嘿笑了笑,道:“我這次進省城,嶽書記親自見了我,讓我帶他向您問好!”
陳京淡淡的笑笑道:“嶽書記太客氣了,我在他面前是晚輩,他沒必要這麼認真!”
莞城市委書記岳雲鬆陳京有過一面之緣。
省委莫書記履新的時候,召開全省幹部大會。
當時陳京就坐在岳雲鬆的正後面,岳雲鬆給陳京的感覺是這人比較矜持,好像不太好接觸。
當時陳京和他交談過幾句,他笑得有些假,顯然陳京這個名字在他印象中沒什麼印象。
今天偶遇鄧劍,他特意提到岳雲鬆,看來這事不是鄧劍瞎編,這說明什麼?
陳京迅速明白,自己一手策劃的中華名企的項目開始在各市州充分發酵了。
如不是這樣,鄧劍會認識自己?
這是個喜訊,陳京內心覺得頗爲欣慰。
鄧劍走後,範江心中就暗暗嘀咕。
莞城市副市長,那在嶺南地面可是有相當身份的人,這樣的身份在陳京面前都如此客氣,京子現在可真是了不得了。
範江和官員接觸得多,很擅長通過這些細微的東西去判斷對方的權勢。
陳京在嶺南混得不錯,這事看來千真萬確!
他這麼一想,對自己的事兒便有了一分信心。
如果陳京願意幫忙,說不定這次危機就能過去,他也可以從絕境中重新走出來。
“江子,這事我去問問。我們一起想想辦法,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的,你內心要有信心,不要垂頭喪氣的!這些年你變化很大,感覺都不像是年輕人了。
年輕人哪裡會像你這樣垂頭喪氣?就算遇到了天大的困難,那也得勇往直前,你說是不是這樣?”
範江連連稱是,心中卻暗暗苦笑。
信心什麼的,那也要靠實力來支撐。
陳京現在位高權重,他遇到了問題迴旋空間大,自然可以有自信。
可是範江現在哪裡自信得起來?
別人有錢有勢,又被揪住了把柄,如此棘手的問題,誰能有自信?
而且,範江現在把寶都壓在了鶯歌樂隊的身上,這一次渡不過難關,他就徹底玩完。
打了這麼多年工的積蓄就會全部毀在這個公司上,面對這種情況,他能不垂頭喪氣?
不過這些話他只能藏在內心深處。
陳京現在是領導,領導有領導的思維,領導有領導的視角。
領導的批評永遠都有道理!範江早就深諳此理了!
而對陳京來說,他可不明白範江心裡有這麼多歪七八糟的想法,他只是覺得今天和範江的見面,感覺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