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平在前河新區管委會主任的位置上,風光了大半年,終於還是免不了要被拿下。
新區鬧得沸沸揚揚的土地問題,最終市委通盤考慮了現實的情況,尤其是企業投資積極性,以及社會影響。
另外,易先平個人認錯態度的積極,還有涉嫌行賄的三楚一品地產認錯態度良好,最終,市委選擇將這件事情秘密處理。
免去易先平前河區政府副區長及前河新區管委會主任職務,新的管委會主任由前河區委常委,副區長高近樓擔任。而三楚一品平價獲得的土地,最後經過協商,三楚一品同意每畝土地按照市場價補償十萬元給政府,最終整塊土地一百畝,補償費用爲一千萬元人民幣。
補償後,三楚一品這一次拿的土地價格,創了整個新區土地價格之最,而與此同時,前河區委和區政府公佈了當初政府和三楚一品地產之間的投資約定,當時約定已經明確了,土地購買優先權的問題,所以,三楚一品這次拿的土地,雖然沒有經過拍賣程序,但是並沒有違規違紀。
而政府也同時宣佈,以後新區土地將全部市場化,取締以前任何關於優先購地的一切協議。爲了公平公正,以後新區土地將一律以拍賣的方式出售,任何願意在新區投資擁有土地的企業和個人,都可以參與拍賣,價高者得之。
就這樣,新區土地爭議問題得到了徹底的解決,各方面對這個解決方面都沒有提出異議,算是認同了市委的這一處理!
……德高市武陵江邊,此時正是深秋,對面山嵐起伏,楓葉紅遍。
江上百舸爭流,一派熱鬧繁華。
在江邊茶樓坐着,遠遠看着這一幅亦動亦靜的江上美景,陳京只覺得心中一陣的快活和愜意。
而他的對面,趙一平捧着茶杯,卻沒有他那麼好的心情,此時的趙一平,心情忐忑,又有幾分凜然。
前河新區那麼大的事兒就這樣結束了,趙一平幾乎是親眼目睹了易先平徹底玩完的整個過程。當初,在澧河的時候,易先平就是讓趙一平感到非常棘手的一個人。
易先平在政法委,爲人鋒芒畢露,總有一些時候會幹一些出格的事兒。
而那個時候,趙一平分管黨羣、政法,常常感到很傷腦筋。他不是沒想過教訓一下易先平,可是人家背後的靠山太硬,趙一平當年根本就動不了。
而現在,陳京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把易先平用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捧起來。
但是,這傢伙一旦不聽話,不聽招呼,陳京也硬就是活生生的把他給廢了,陳京動手犀利老辣,沒有任何的猶豫,也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趙一平還清楚的記得那天侯林給他電話,讓他火速進德高。
趙一平人到了德高,才清楚侯氏兄弟是想約陳京出來,當時他很驚訝,不明白爲什麼侯林兩人會繞這麼大個彎子。
可等他把陳京約出來後,他才大跌眼鏡的看到,敢情這事就是侯林的一次負荊請罪。
侯冠中當着陳京的面,把侯林臭罵一通,緊接着便是侯林的一次誠懇的道歉,他那副神態,一點不像平日看到那般樣子,就像是個犯錯的小學生一般。
而就在那個時候,趙一平才弄明白,原來德高前河新區還出了這麼一大宗關於土地的問題。
陳京就在那一晚和侯冠中討論了相關處理的問題,那一天陳京的態度很堅決,表示這件事鬧這麼大,一旦按照規矩來辦,因爲內面牽扯到行賄受賄等違法行爲,十有八九會將這次土地交易定位非法交易,最後,三楚一品失去了土地,更失去了名聲。
所以,陳京希望侯冠中能夠謹慎考慮,合理補償,至少要把土地價格補償到合理的價位。
兩人在這個地方展開了拉鋸戰,最後,陳京定價,要求三楚一品每畝土地補償十萬元,爲了幫助三楚一品解決資金困境。前河區委和區政府同意出面擔保,幫助三楚一品得到建行一筆三千萬的貸款,這筆貸款,政府貼息三分之一。
就這樣,兩人喝着酒就把事情談了,那天,陳京當即表示,易先平會以最低調的方式離開。易先平的離開不會影響新區的發展,更不會影響到新區投資者的既得利益和將來的利益。
就這樣,幾天的功夫市委就把這件事情處理下來了。
只有親身經歷過這件事的人才知道,這件事陳京在其中扮演了多重要的角色。
這件事情能夠如此順順當當,波瀾不驚的處理掉,陳京從中斡旋,讓這件事情的多方達成妥協,纔是事情順利解決的根源。
忽然之間,趙一平覺得自己已經遠離德高的政治中心了。
他這個臨河縣長,和陳京這個市委辦公室副主任比,相差得不止一點半點。尤其是趙一平在臨河,發展方面遭遇到了重重的困難,而臨河的社會矛盾和幹部內部矛盾也是非常的激烈,趙一平剛去的時候,舞動了幾下,還覺得能夠展露才華。
可現在,經過了時間的沉澱,他才發現,臨河留給他的空間原來很少,他想有作爲太難、太難!
這樣的現狀,讓趙一平心情難以釋懷,他這些年盡在幾個窮縣轉悠,卻沒有幹出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績,實在是無顏見江東父老。
而陳京,趙一平曾經忽視的存在,當年在澧河,一個小小的副科幹部。
人家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市委赫赫的實權人物,手上的權柄,足以讓趙一平咋舌。
趙一平腦子裡面思緒紛飛,陳京腦子裡面也沒閒着。
他和趙一平想的不同,在陳京的眼中,趙一平的變化也太大了。
當年在澧河,趙一平雖說作爲不大,但是那股子鬥志,那些歪點子,還有那種省派幹部的優越感,給人感覺雖然不太成熟,但是依舊是頗有生氣的。
而現在,趙一平變了,變得戰戰兢兢,眼神閃爍沒有自信,說什麼話都畏畏縮縮,讓人見之,便覺得失望。
就在昨天,市委內部在統計第三季度全市各區縣經濟各項指數,陳京拿着這個初步統計表給伍大鳴看。
伍大鳴看過以後,就是一句話:“臨河讓人失望,那個地方真的就沒有辦法嗎?”
從書記口中直接說出失望的話來,這至少說明,他對臨河的忍受已經到了極點了!
年底,馬上就是各區縣班子的微調,在那個時候,臨河班子的調整勢在必行,這一次調整,趙一平是否還能夠繼續在那個位子上無作爲?
陳京很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這個信息給趙一平透露一點。
實際上,陳京甚至還有些後悔,當初趙一平從澧河到臨河,陳京在其中是發揮了積極作用的,早知現在,當初他也沒有必要在伍大鳴面前替趙一平說好話了,客觀的說,臨河現在的發展真的落後了!
“陳主任,我對臨河的經濟發展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過了多久,趙一平開口道。
陳京眉頭一挑,趙一平繼續道:“臨河在德高的十個區縣中,是最特殊的一個地方。首先這個地方多災難,每年水災、旱災特別的頻繁,發展傳統農業,難度極大!
另外,臨河因爲處於澧河下游了,整個區域遼闊平坦,一馬平川卻又土地貧瘠。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麼旅遊資源值得開發,和德高其他區縣旅遊資源豐富完全不同。
所以,我認爲臨河的發展,不應該跟着德高的大步子走,應該走出自己的特色之路。
目前看來,最合適臨河走的路子,應該是大力發展水產養殖,以養殖也爲龍頭產業,激發老百姓的積極性,形成養殖規模效應,唯有這樣,臨河的發展纔有未來!”
陳京一語不發,仔細咀嚼着趙一平的話。
對臨河的發展問題,陳京也的確是想過的,臨河還真和德高其他地方不同。
臨河土地一馬平川,但卻不肥沃,農業產業發展、傳統農業生產搞不出成績,而發展特色經濟,又缺乏特色。
至於現在市委規劃的這一套經濟發展模式,又完全不適合臨河這個地方。
最後,趙一平說得好,臨河這個地方多災多難,幾乎每年,這裡都會被水淹一次,水淹過後,臨河便是滿目瘡痍,一切又得從頭再來。
想到這些,陳京心中一軟,道:“一平書記,不管怎樣特殊,臨河經濟停滯不前是客觀存在的。伍書記已經多次批評臨河班子不作爲了,就在昨天,書記還專門約了政府的幾個分管領導過問過臨河的情況,不誇張的說,臨河已經到了非進步不可的時候了!”
陳京頓了頓,道:“早則今年年底,遲則明年年初,市各區縣班子又有一次調整,這次調整如不出意外,臨河班子肯定會是重點調整的對象。現在時日不多了,一平書記,您也要早作打算……”
趙一平一聽陳京這話,神色變得異常激動,一掃剛纔的頹廢和猥瑣,眼睛中煥發出別樣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