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麗覺得自己很受傷,想自己是瘋了,想自己昨晚真是在作賤自己,然而,這種作賤,又讓自己有一種無邊無際的滿足。
他們並沒有去省城喝早茶。一早起來,李向東又要了一回。楊曉麗不敢太主動。她發現,其實,她一點不怕他主動,他使的那些蠻勁她是完全能夠承受的,她幾乎不能承受的是自己的主動,如果,她不咬他,不刺激起他的潛能,她一點不怕他。
他們快十點才離開江邊市去省城,也沒想要買什麼,只是逛街,只是東看看西看看,逛得累了,就找一個餐廳喝下午茶。那是一個二十多層樓上的玻璃餐廳,坐在那裡,俯視省城的景緻,很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不過,這天他們沒有談工作上的事。她問他,昨晚她咬他的傷還痛不痛?說她不是故意的。每一次,咬了以後,她都會後悔。李向東說,沒事,說已經習慣了。她就說,她爲什麼就不會習慣呢?爲什麼每一次都有一種很受傷的感覺?她說,每一次,她都很自責,但隔一段時
間,又很想再受傷一回。她問,這是不是一種變態?她怎麼變成這樣了?她勸李向東以後再不能讓她咬他了。說這對他不好,對她肯定也不好。說哪一天,他要是不能吼醒她,說不定她就這麼完了。李向東笑了,說,沒聽說過會有這種事,怎麼會有這種結果呢!
楊曉麗很認真地說:“你別笑,我是認真的。”
李向東說:“你別太認真,這種事,不要太刻意,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太刻意就程序化了,就失去很多臨場發揮的??了。”
他們下午四點從省城回市縣。楊曉麗說,她爸媽要他們回去吃飯。李向東知道兩個老人又要爲弄這頓飯,一整天都在忙了。他說,何必要搞得那麼複雜?你就不能叫他們到外面去吃?楊曉麗說,我也叫他們別忙了。但他們非要忙。她說,他們也不是隻叫我們去吃飯,主要是想見見我們,想感覺那種天倫之樂!
李向東想到兩個老人住的地方太窄小,且那舊屋的光線也不好,就說:“我們是不是把他們接來和我們一起住
?”
楊曉麗說:“我也這麼想過,一則能讓他們住得舒服點,一則也可以照顧照顧你。”
李向東說:“我就不用他們照顧了。”
楊曉麗說:“你以爲你真那麼能呀?每一次回去,你堆在洗衣機裡的衣服還不是我給你洗的?他們和我們住在一起,很多家務活都可以幫我們做了。”
李向東說:“你這是做女兒說的話嗎?讓你爸媽聽到了,不知多心寒?”
楊曉麗說:“這有什麼?你不讓他們幹,他們還不願意呢!”
李向東問:“你弟弟不會有意見吧?”
楊曉麗有一個比她小四歲的弟弟,一直在學校當老師,前幾年結婚,在學校弄了個一房一廳的宿舍。楊曉麗結婚後,就叫他搬去她原來那套間住了。以前是因爲住的窄小,不方便和老人住在一起
,現在也算是住的寬敞了。再說,他們的孩子小,更需要老人照顧。
楊曉麗說,我弟不會有意見的,他聽我的。我擔心的是,我爸媽捨不得離開那小巷。
李向東說:“你沒問他們,怎麼就知道他們不願意,說不定,他們就願意住新區呢?”
楊曉麗說:“你得幫我一起勸,這樣才顯得你這個當女婿的有孝心。”
李向東笑着說:“你如果勸不動,我就下命令。”
楊曉麗也笑了起來。雖然,李向東只是女婿晚輩,但他畢竟還是市委書記,還是很有些震懾力的。兩個老人見了他,時不時還會流露出拜見縣太爺的神情。
果然,楊曉麗提出要兩個老人搬去和他們一起住時,他們說什麼也不去,說他們還是住在這巷子裡好,說住到他們那邊去,找個聊天的人也沒有。楊曉麗的媽媽看似通情達理,卻提出了一個讓楊曉麗心
煩的問題。
她說:“如果,你們有了孩子,我一定搬過去,去幫你們照顧孩子。”
楊曉麗笑着說:“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呀?”
老媽子臉色變了,問:“你這是什麼話?還想要等到什麼時候?”
楊曉麗說:“我現在還沒考慮這個事!”
老媽子說:“現在不考慮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考慮?你都三十幾了。你弟弟比你小好幾歲,孩子都快上幼兒園了。”
他們這是坐在楊曉麗父母家的小客廳裡。老岳父正在廚房裡忙着做菜,老媽子懷裡摟着小孫子,和女婿女兒還有兒媳在說話楊曉麗的弟媳說:“我姐和普通人不一樣。”
老媽子說:“有什麼不一樣?當了市長就不是女人了?女人就要結婚生孩子!這纔對得起丈夫,對得起婆家的祖先!”
她還是認爲,稱自己的女兒是市長好,一則不知道那常委是什麼官職,聽着也沒市長好聽,一則也擔心別人不知道那常委的官有多大。
楊曉麗說:“你怎麼總是那麼多嘮叨話,沒結婚的時候,嘮叨我沒結婚。結婚了,你又嘮叨要我快生孩子。我全都依了你,你又不知道要跟我嘮叨什麼了?”
老媽子說:“你依過我嗎?長這麼大,你就沒依過我?你要依了我,我還會嘮叨你呀?”
楊曉麗笑着說:“我要依了你,早嫁人結婚了,你就沒有市委書記這個女婿了。”
她說,李向東都不急,你急什麼?
她這招還真靈,老媽子果然就被震住了,就拿一雙詢問的目光看着女婿。
李向東不敢表態,這個事,他一直不敢主動跟楊曉麗談,結婚生孩子,這是天經地義的
事,但是,楊曉麗身份畢竟特殊。何況,她剛調去江邊市,椅子還沒坐熱,肚子就挺起來,就要休產假,人家會怎麼想呢?
如果,你是來江邊市工作的,你總先幹出點政績吧,總先建立最起碼的威信吧?你一來就生孩子,是不是連最基本的責任心都沒有呀?
很多人未必能體會到那種取捨的艱難!
李向東說:“你就隨她吧!”
老媽子說:“這怎麼能隨她呢?你不能由着她性子。我養的女兒我清楚,你不管着她,她就不會讓你省心。”
楊曉麗說:“有你這麼說話的嗎?有你這樣的母親叫女婿管自己女兒的嗎?你是不是要女婿騎在女兒頭上作威作福她安心呀?”
老媽子說:“你就是缺人管,小時候,你爸不管你,也不准我管你,所以,你現在是誰也管不了了,我就是要他好好管管你,市委書記都管不了你了。”
楊曉麗笑着說:“他在外面是市委書記,在家裡就不是了,現在,在外面我也不聽他指揮了。”
她說,他不會管我這個事。他根本就不急,他又不是沒有孩子,他纔不會急呢!只有你才皇帝不急太監急。
她說,我不是工作忙嗎?過一段,沒那麼忙了,我再考慮這個事。
老媽子說:“你什麼時候不忙的?從你參加工作開始,我就沒聽你說過不忙的?你都在忙什麼?人家怎麼沒你那麼忙?虹虹怎麼沒你那麼忙?你弟弟怎麼沒你那麼忙?”
她扯了嗓門對廚房叫,老頭子,你出來,你看看你的女兒都變成什麼樣了,都是你從小嬌慣壞了,管不了了!
老爸圍着圍巾,拿出鍋鏟從廚房跑出來,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老媽子說:“你聾了?什
麼也沒聽見呀?”
老爸說:“我在炒菜呢?沒見聽!”
老媽子卻坐在那裡跺腳,說:“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我怎麼嫁了你這個死老頭,怎麼一點用也沒有。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女兒,一點不聽話?”
那兒媳也急了,說:“你消消氣,消消氣。”
楊曉麗卻一點也不急,站在那裡笑。她太瞭解自己的母親了,她這是向她老爸撒嬌示威,要老爸緊張她,過來說幾句軟氣話。老爸果然就過來了,彎着腰幾乎貼着她耳朵說,你這是何苦呢?女兒都那麼大了,都當市長了,你還擔心那麼多幹什麼?你就不怕急壞了身子?你別人讓笑話,別讓女婿笑話!
李向東早溜了,匆忙躲開這個是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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