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枝子的心目中,李向東是一個複雜的男人。
在省城的時候,陳堅曾勸她打她老爸的旗號,說這是塊金字招牌,說現在做生意,最好使的就是這塊金字招牌,這是一個特殊的通行證,可以直接通到銀行,可以從銀行裡大把大把地抓錢。
枝子會不知道嗎?會不知道一些人晃着一塊金字招牌,做了多少生意賺了多少錢嗎?但是,一開始,枝子敢用那塊招牌嗎?老爸會認你這女兒嗎?老爸的那個新家承認有你這個成員嗎?她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去闖蕩,靠自己去順應某種遊戲規則。
遇到陳堅後,枝子在這一行已經混了那麼些年了,混得好些人都熟了,都知道枝子偶爾也會使些偏招了,她就不能打出這個金字招牌了。顯然,再打出這個招牌會玷污了它的金燦,會招惹來許多有辱於她,有辱於老爸的緋言。
然而,一到市縣,她就打着這塊招牌的。讓她意外的是,李向東對她依然冷得像塊鐵。後來,老爸都到市縣來了,都跟他握手要他多多關照枝子了,他態度雖有些轉變,卻還是冷得讓枝子心裡不舒服,如果,不是楊曉麗時不時跟她通通電話,約她出來坐坐,她真以爲李向東把她這個副省長的女兒給忘記了。
枝子想,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難道他會不知道官場上的潛規則嗎?難道他這官混得就沒有利用過這種潛規則嗎?
在爲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中,枝子卻又明顯感覺到,他不是不想跟她接觸的,不是不想和她套近乎的,有時候,枝子還會意識到,他對她有某種比別人更多的東西。她已經好幾次發現他定了神地看着自己,尤其是當他以爲她不注意的時候,當她背對着他的時候,他那目光裡有一種火,一種像是要把她燒着的火。
本來,枝子對這種火併不陌生,但是,這種火從李向東的眼裡噴射出來卻讓她感覺陌生。那火裡沒有枝子討厭的那點色,一點也沒有!卻是有一種讓枝子也想被點燃的衝動。
有時候,枝子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自己感覺錯了?那可能只是一種很平常的凝視。每一個人都會在某一個時間段裡凝視別人,或是因爲一句話,一點感觸,甚至於一種很普通的穿着打扮。
然而,枝子還是肯定地認爲,李向東不是一種平常的凝視,還是固執地認爲,他那眼裡噴射的是一團火,一團想要把她燃燒的火。
枝子很清楚地記得那個晚上,他們都喝了酒,喝那種混了雪碧的酒,李向東就很近地向她噴射出了那團火了,如果,不是楊曉麗,那團火一定就把她燃燒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他對她卻冷得像塊鐵!
爲什麼呢?
終於,枝子想明白了,他很清醒地知道,她不是某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是副省長的女兒。他這團火不能燒了副省長的女兒。
於是,枝子想,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男人,一個心裡很想和她接觸,想要給她好處,當然,也想通過她,得到官場上的某種好處,卻又要自己清醒,不要自己燒了她的人。
他不要自己燒了枝子,是對楊曉麗的一往情深嗎?枝子承認,有這種可能,畢竟,他們那麼艱難地走過來不容易,畢竟楊曉麗是一個很優秀的女人,她的優秀不僅在於她已經得到的地位,還有她那做爲女人的麗質。這是一個品貌皆出衆的女人,每一個男人得到她,絕對不會放手。
如此想來,枝子就覺得這個男人傻得真有點可愛了,傻得就只知道,男人只能燃燒自己的女人,只能對固定的女人燃燒。
這種男人,到了這種地位的男人,別說在省城,枝子想,就是在市縣這樣的小城市似乎也不好找了。
她在心裡發出一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冷笑,想這個市委書記,這個叱吒風雲的市委書記,其實心裡還存留着某一種比農民還要純樸的東西。
她在心裡對李向東說,你又何必呢?何必那麼固執呢?
她在心裡對李向東說,如果,你能把副省長的女兒燃燒了,你還擔心不能通過她得到你想要的好處嗎?
枝子本是不想改變李向東的,她還曾經爲楊曉麗高興,爲她找到這麼個男人高興。雖然,她和楊曉麗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她卻是很喜歡這個副市長女人,她在官途走得很順坦,心裡純淨的沒有太多銅錢味。這樣的女人,她可以跟你交心,你也可以跟她交心。現在,能交心的人不多了,因此,枝子是把她當姐一樣待的。
然而,李向東對她的誘惑卻一點點加深,或者說,是她對李向東的興趣越來越濃。特別是那個喝了酒的晚上,她幾乎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她幾乎一個睡上都在聽楊曉麗在那邊呻吟,聽他在那邊戰鬥。她想,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呀?這男人優秀的不僅在於他的事業,在各個方面似乎都優秀得讓人哆嗦!
枝子想得到這個男人,真的,枝子每一次想到這個男人,心裡都哆嗦得自己好久好久平靜不下來。
然而,枝子想得到的,並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得到。她想,她不能和楊曉麗爭搶一個男人,她想,偶爾能在一起就滿足了。她還不習慣於沒日沒夜的廝守,覺得那種沒日沒夜的廝守總要有許許多多的遷就,許許多多的磨合,磨合到後來,也不知誰把誰改變了。
優秀的男人自然是要把她給改變了,不優秀的男人,她纔不稀罕。
目前,她還不想改變自己,還不想要自己遷就男人,那樣太累了。
她想,自己只想他保持某種關係。
唯一讓枝子擔心的就是絕不能讓楊曉麗知道。
枝子想,她又怎麼會知道呢?自己當然不會告訴她,李向東更不會告訴她。於是,枝子便有一種偷偷摸摸的興奮,便想,這也是一種很錯感覺!
那一刻,枝子就想這個晚上無論如何是會和李向東發生點什麼事了。
這麼想的時候,她便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李向東,不禁在心裡想,這就是把楊曉麗殺得落花流水,英勇無比所向披靡的男人嗎?他可是一臉的正氣呀!正氣得讓你覺得他腰桿挺得直直的,不食人間煙火。
枝子不禁笑了起來。
李向東感覺到了,問:“你笑什麼?”
枝子說:“想到好笑的就笑了。”
她想,等一會,告訴他,她爲什麼要笑,他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呢?她又想,她什麼時候告訴他?這種話只能是在兩人燃燒後才能說的。她就知道,她是非常渴望發生那一幕了,便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呻吟,彷彿聽到了他的拼殺,便有一種被燃燒的感覺。
車停了。
車停了好一會,枝子才感覺到,看了看已經到她公司的門口了,那門口上方的霓虹燈還在不知疲倦地跳躍。
她問:“這是哪裡呀?”
李向東愣了一下,說:“你不在這下車嗎?”
枝子說:“你以爲我住在公司裡呀?你以爲我是守門的呀?”
李向東就笑了,問她住在哪?她說住在前面不遠的那個小區。李向東知道那個小區的位置,以前,他就曾和綺紅小姨子住過那個小區。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枝子竟就住在他們曾經住過的那個複合式單元裡。車在那門前停下來的時候,李向東真有一種周身的血都衝上了大腦的感覺。
她問:“不進去坐坐嗎?”
李向東沒有說話,他還沒醒過神來。
枝子也就坐着不動。她以爲,他在猶豫呢,她要給他一點時間。她靜靜地等着他。沒想到,他竟問了一句讓她差點沒笑出來的傻話。他問,你一個人住嗎?她說,我不一個人住,還會跟誰住?是不是擔心裡面會有個男人?李向東笑了笑,其實,他是有點不可理解,一個人怎麼住那麼寬呢?以前,他和綺紅小姨子三個人住都寬得像廣場。
枝子說:“進去坐坐吧!”
她看着他,她要用眼睛告訴他,她很希望他進去坐坐。
李向東把車熄了,把車頭燈關了。這一刻,他能扛得住誘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