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覺得自己的確是太心急了。
他對自己說,你是一把手呀!一把手是什麼?一把手就是太陽,就是市委領導班子的核心,別人都要圍着你轉。你要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得幹什麼,你不高興他們幹什麼,他們就什麼都不能幹。
他說,你看着誰不順眼,就可以整誰,這叫加強班子建設,如果,有人要整你,那就是搞陰謀詭計,製造班子不團結。
他說,人家還沒行動呢,你怎麼就看着人家不順眼了?怎麼就要整人了?這算什麼?這叫霸道。
他責怪自己,早不是就提醒你了嗎?叫你以守爲攻嗎?要你瀟瀟灑灑的當市委書記嗎?你看看你自己?人家還沒出招呢,自己就在胡思亂想着如何對付人家,有這麼玩的嗎?這怎麼玩?這還不是自己玩自己,要把自己累死嗎?。
他嘆了一口氣,對自己說,到底還是心虛呀,底氣不足呀!
這時候,陳堅的電話打了進來,他說,你當個破市委書記很了不起嗎?電話也不打一個?李向東說,一點也了不起,所以,纔沒有給你電話。不敢向你報喜。陳堅說,情緒不高嘛!李向東說,你應該來看看我。陪我喝喝酒!他突然有一種想喝酒的感覺,想要那種喝了酒輕飄飄的感覺。
陳堅說:“就只是喝酒有什麼意思,你又不泡妞。”
李向東說:“我不泡也可以陪陪你呀?”
陳堅說:“你還敢去那種場合?你是市委書記了。不說市委書記,就是那個楊市長知道你去那地方,也把你做了。”
他說,李向東,我怎麼就搞不懂,你喜歡誰不行?怎麼就喜歡那個女市長了?
他說,聽黃說,那楊曉麗很漂亮?
他說,我對他的欣賞水平不敢恭維,見了貓見了狗都說漂亮。那種官場混的女人,混到市長那位置,有多漂亮?那一臉兇巴巴的樣,再漂亮也漂亮不起來。
李向東笑了,說:“那你過來看看呀!”
陳堅說:“你倒好像很有信心的。”
李向東說:“我的欣賞水平服氣吧?”
陳堅說:“怎麼也不會比你前面那兩個女人吧?你李向東的好日子已經過了,只能隨便找一個女人過正常的日子了。”
李向東說:“是嗎?你覺得過了嗎?我到覺得又重新開始了。”
陳堅說:“你對自己要求低了。”
他說,你肯定鎮不住她。不是我說你,你這種人,找個強一點的女人,肯定鎮不住。到時候,有得你受。
他說,現在不就體現出來了?黃都不敢和你呆在一起了,到時候,你連朋友都沒有了,都被她嚇跑了。
李向東說:“你這是屁話,絕對是屁話。黃是被我鎮住了。他一個小城郊區委書記,那還敢像以前那樣經常和我在一起。”
這麼說,他就想找黃了,想和他去喝酒了。他想,自己就是把自己困在某一個點上了,除了工作事,別的都不幹了,所以才鑽進牛角尖的。他想,他應該除了工作,還要找點別的什麼事幹幹。比如在臨市的時候,每天去遊游泳,讓自己有那麼一段休息放鬆的時間。
他想,今晚得去喝喝酒,敘敘舊。
李向東打電話給黃,問他在幹什麼?叫他出來喝酒。黃問,發生什麼事了?李向東說,什麼事也沒發生,就是想喝酒,想找你喝酒。他說,跟別人喝酒不爽,跟你喝酒才爽。這句話,讓黃很感動。
黃就笑着說:“還去美人魚嗎?”
李向東說:“不去那地方,找個特別點的地方。”
黃說:“你說什麼地方吧?”
李向東說,還記得我們沒當官的時候嗎?那時候還年青,都沒娶老婆,也沒什麼錢。我們經常去街邊的攤檔吃宵夜,坐那種小板凳。
他說,那時候,我們都不喝酒,兩人喝一瓶啤酒都要飄起來了。就去那種地方。不知以前那些大排檔還有沒有?
黃笑了起來,說:“那地方早給你整治舊城區的時候整治掉了。”
李向東說:“那就找一個平民百姓喜歡去的地方。”
黃說:“我去接你吧,我們開車去找找。”
兩人便駕着車四處找,兜了大半個城區,好不容易纔找到幾家小食店聚集的夜市,那些店面積都不大,就把桌椅擺到街上了。李向東說,就這吧。黃就找地方停車,李向東說,停遠一點,別讓人看見我們開着幾十萬的車來這吃大排檔。
找了一張光線較暗的桌子坐下來,黃問,你今天怎麼了?李向東說,想瀟灑一下。黃說這叫瀟灑嗎?坐在這種地方瀟灑得起來嗎?李向東說,不知道,總之就是特別一點,讓自己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是,徹底放鬆一下。
說着話,就有人過來問他們吃什麼?李向東問,你們這有什麼吃的。那人說,炒粉面。黃問,有沒有田雞田螺之類的本土風味?那人說,前面那家有。你們可以叫他們炒過來。李向東笑了起來,問,這也可以?那人說,可以,你在我這點炒粉面,也可以到其他幾個店炒菜,我們這都這樣,互通的。李向東笑着說,這不成集團公司了?各有各的特點,既然分散又集中。
於是,兩人就去其他幾家店轉悠,看有什麼吃不飽又爽口的下酒菜。點完菜回來,黃打開帶來的茅臺,驚得周圍人眼神都木了,想這兩人怪怪的,點了幾十塊錢的菜,竟喝幾百塊錢的茅臺。
天氣有點熱,又喝了酒,就出汗了,黃像其他食客一樣,把衣服脫了,說,要瀟灑就瀟灑徹底點。李向東看着他乾瘦如柴的身子,說,你真是幾十年一個樣,這好酒好肉都吃到哪去了?他說,你這身材還敢亮出來,我都替你臉紅。他說,你看看我的,也是幾十年一個樣,不過,卻還是那麼結實有彈性。說着,李向東便也把衣服脫了。
黃突然笑了起來。
李向東問:“你笑什麼?”
黃說:“笑什麼?全世界的人看了你那樣子都會笑。你那兩個印章可真夠鮮明的。”
李向東愣了一下,這纔想起楊曉麗在他肩膊上一左一右咬的兩圈牙印。臉便漲紅起來,想要再穿上衣服,又覺得反正也看見了,就只是“嘿嘿”地笑。
黃說:“這楊市長也真夠狠的。”
李向東說:“你不會也像陳堅那樣,認爲我鎮不住她吧?”
黃說,沒有,我這麼瞭解你,還會和他一般見識。話音未落,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且笑得直不起腰,連連說,我相信事實,事實是最有說服力的。李向東說,你懂什麼?你們什麼都不懂。他說,這不能怨她,要怨只能怨我!黃說,是的,是的。怨你的肉甜好吃!
李向東就板着臉說:“嚴肅點,跟你說正事呢!”
黃說:“這種狀況,我能嚴肅嗎?我要嚴肅也嚴肅不起來。”
李向東也不管黃了,就自顧自地說,說他和楊曉麗在巖洞裡巖洞的磨難,說死亡前的絢麗,說那絢麗遺留給她的傷害,然後說,我欠了她許多,所以,她對我怎麼樣,我都不會怨她。
黃定定地看着他,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他有點懷疑這是不是真的。他跟李向東這麼多年,他們無話不說,然而,他心裡卻藏着一個這麼深的秘密。
李向東說:“這事,你可別給我張揚出去。”
黃說:“我是那種人嗎?你這話不是多餘嗎?”
兩個便碰杯,便喝酒。
李向東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看顯示屏,是楊曉麗的電話,這纔想起和楊曉麗約好了跟老鄺談完話去她家的。
他竟把這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