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覺得陳小雨笑得很奸詐,似乎有事瞞着自己。他說,你笑什麼?你怎麼笑得那麼奸?陳小雨說,我笑得奸嗎?一點也不奸吧?他說,你肯定瞞着我在幹什麼事?陳小雨說,我怎麼會瞞着你呢?我是在執行你的任務。
李向東問:“你執行我什麼任務?”
陳小雨說:“那天,你不是說,那個什麼也是任務嗎?”
李向東說:“什麼那個什麼?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陳小雨說:“回去再告訴你吧?”
李向東說:“這麼複雜嗎?電話裡不能說嗎?”
陳小雨沉默了一會,想是在想應該怎麼用最簡潔的話把事情說清楚。後來,他只說了一句話,李向東就知道他在幹什麼了。
他說:“我正和幼師在一起呢!”
李向東先還愣了一下,就“哈哈”笑起來了,心裡想,陳小雨可真夠可以的,看準了就奮往直前了。這才幾天呀,竟就把人家給約出來了,而且,好像是認識後的第二天就把人家約出來了。
他想,這個陳小雨,可真是忘得快,也愛得快。
他想,這真是一個好消息,如果,陳小雨和他看中的那個幼師發展起來了,他李向東就省心了。以後,再遇着張志東和小倩的事,就可以交給陳小雨去處理了。他一直擔心,陳小雨對小倩還耿耿於懷,知道小倩和張志東在一起,會做出什麼傻事。所以,總瞞着陳小雨。
高興了一會兒,李向東情緒便低落了,他想到了自己。
那天,楊曉麗打翻醋罐子後,就一直沒有理他,早早就把手機關了。他知道她在家裡,知道如果她不在家,是不會關手機的。官兒都有規定,都不準關手機,除非在家裡。雖然,李向東知道她家裡的電話,但是,他知道楊曉麗關手機的意思。
這陣,他們總是手機聊天,如果楊曉麗想要跟他聊,不會關手機的,即使哪一天手機沒電,也不會一連幾天沒電吧?也不會回了家也不充電吧?李向東還是試着撥打了一下楊曉麗的手機,果然,就是關機。
他想,楊曉麗對他的成見怎麼會那麼深呢?
他想,你楊曉麗是不是也太那個了?怎麼就不用腦子想一想?我李向東即使真是一個成天玩女人的人,也不會玩你一個副市長吧?
這麼想,他就想打她家裡的電話,想把想到的這句話告訴她,讓她好好想一想,用腦子想一想。他想起戲笑女人的一句話,胸大沒腦!她真是胸大沒腦!罵出這句話,李向東自己也笑了,感覺自己一點不像市長,倒像上在道上混的小流氓。
李向東的手機就是這時候響的。在這個時候,在市(縣),楊曉麗也在想着他,也在心裡罵他。
他拿起手機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李向東,我恨你,你知道嗎?我恨你!”
她幾乎在電話裡吼,然後,就很使勁地把電話給扣了。
李向東好一會都沒反應過來。甚至懷疑這是不是楊曉麗說的話。她完全是在一種失控的狀況下大聲吼叫。他心“咚”地一跳,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把電話撥了過去。
楊曉麗問:“你要幹什麼?你又想說什麼?”
她說,你對我不要花言巧語好不好?讓我安靜安靜好不好?
她說,我本來已經安靜了,已經把你給忘了,你爲什麼還要來纏我,來煩我,跟我說你的那些什麼女人?說他們多癡情,對你多恩愛。
她說,你要說,你就全都說了,把你身邊的女人都說遍,別藏着掖着。
李向東說:“你喝酒了是不是?你醉了!”
楊曉麗說:“我沒有醉,我醉還會給你打電話?還會罵你嗎?”
李向東問:“誰送你回家的?誰照顧你?”
楊曉麗說:“我不要人送我回家,我不要人照顧我。”
她說,你什麼意思?你以爲我醉了?以爲我需要人照顧?我根本就沒醉,如果他們不打電話叫我司機過來開車,我自己還可以開車回來呢!
她說,不跟你羅嗦了,跟你這種人說話沒意思?
李向東很清楚楊曉麗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是一個很能剋制自己的人,她再怎麼氣怎麼惱也不會這麼怒形於色,也不會這麼亂吼亂叫地罵人。顯然,她是喝酒了,應該是應酬喝了不少酒。他當然清楚,在工作應酬的餐桌上,官們是怎麼對付女人的。不管這些女人是誰,只要比自己職務低,喝得興起,都恨不得把她們灌醉。
他知道楊曉麗醉得不輕。儘管現在還能說話,但已經失態了。他知道酒的威力還沒完全散發,再過一陣,那酒的後勁散發出來,楊曉麗定醉得一塌糊塗,別說是說話,就是連照顧自己也困難。
他知道她一個人住,知道她喝成這樣絕對不想讓家裡人知道。於是,他想打電話給虹虹,想要虹虹去照顧她,他拿起手機查找虹虹的手機號碼,找了好一會,也沒找到,就想,自己並沒有保存虹虹的手機號。
他又想打電話給小軍的班主任,她是楊曉麗的表妹,他手機裡有她的電話號碼。手機通了,卻沒人接。心裡一急,就出了辦公室,往樓下走。他想,臨市離市(縣)才半個小時的路程,如果表妹住得遠,如果有什麼事耽擱一會兒,他可能還會比她先趕到。
啓動車時,李向東猶豫了一下,想楊曉麗會讓他進門嗎?想楊曉麗會不會懷疑他心懷不軌?這麼想着,車還是駛出了市府大院。
駛出城區進入快車道時,表妹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問:“李市長找我有事嗎?”
李向東說:“想問一問小軍的情況。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你。”
她說:“沒關係。剛纔手機放在手袋裡,沒聽到響聲。”
李向東一邊開車,一邊向她瞭解小軍最近的情況,學習成績,精神狀況。表妹還沒說完,李向東的車已經駛進市(縣)城區了。
李向東在樓下就打電話給楊曉麗,電話響了好一會,她才接。她問,誰呀?李向東說,是我。她又問,你是誰?他說,我是李向東。她說,你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聽你說。楊曉麗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激動,懶洋洋的樣子。李向東知道,一定是酒的後勁上來了,或許,楊曉麗就躺在電話邊,比如躺在沙發上。
李向東說:“你開門,我已經在你門口了。”
她說:“什麼?你在我家門口?你別開玩笑好不好?”
李向東就按門鈴,說:“聽到門鈴響了嗎?”
楊曉麗想掛電話,卻沒掛住,那電話就掉在了地上,她坐起來,扶着腦袋,想讓自己想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李向東怎麼會站在門口?剛纔她罵李向東的事,已經想不起來了。
其實,她罵李向東時,已經醉了,只是潛意識在支配她,放下電話,她就倒在沙發上睡了。這會兒,電話鈴響,她迷迷糊糊醒過來,覺得彷彿有人在敲鼓,腦袋“咚咚”地響。
門鈴又響了幾下。
她這才站起來,身子搖晃了幾下,忙扶住墻,才讓自己站定,於是,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般難受,就有一股氣衝上來,她吞唾沫似地,把那股氣壓了下去。
門鈴又響了起來。
她想說,來了來了。但不敢說,怕一張嘴,那股氣又衝上來,只得扶着墻挪過去開門。木門是開了,但那鐵閘門卻用鑰匙鎖了,就回過頭來四處張望,想剛纔進門時,把鑰匙放哪了?
李向東站在鐵閘門外說:“開門呀!”
她卻搖搖晃晃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卻站不住了,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那股氣終於衝了上來,便“哇”一聲,嘔吐起來。
李向東在門外急得搖那鐵閘,然而,任他怎麼搖也搖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