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向東知道黃和陳堅不是來叫他把綺紅弄出來,而是來向他認罪的,整個人就癱了似地靠在椅背上。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黃和陳堅像等候判刑似地看着他。
李向東從大班椅上跳了起來,說:“你們乾的好事!你們看看,這都是你們乾的好事!”
他說,早跟你們說了,那錢不能賺,你們就是要賺,你們自己賺就個夠了,你們要想死,就死個夠,你們怎麼把綺紅也拉進去了?你們怎麼能把綺紅也拉進去了?
他說,你們對得起我嗎?還說什麼好兄弟,揹着我偷偷幹這種事,揹着我拉綺紅一起去賺那種見不得人的錢。你們有錢一起賺,爲什麼有難不一起擔上去?爲什麼要綺紅一個人扛?你們還是男人嗎?你們怎麼能讓個女人給你們頂罪?你們怎麼就忍心讓綺紅給你們頂罪呢?
他說,你們別以爲綺紅會聽你們的,綺紅和你們什麼關係?綺紅和我什麼關係?她更聽我的,我要她把你們的事都暴出來,你們都有份,要死一起死。不,綺紅會沒事的。她有什麼事?她會丟官嗎?她是什麼官?她照樣還可以回張老闆那去上班,她是憑本事吃飯的,張老闆那不要她,她可以到別的企業去。
李向東說:“你們等着丟官吧,等着判刑吧!”
他說,垃圾,你們都是垃圾!
他說,狗屎,一堆臭狗屎!不,是兩堆臭狗屎!
他要把多難聽的話都說出來,否則他憋得心裡難受。這一刻,他已經決定不認這兩個所謂的兄弟鐵哥們了。兄弟鐵哥們會幹這種事嗎?會讓兄弟鐵哥們的女人去給自己頂罪嗎?真要是兄弟鐵哥們,更應該保護好兄弟鐵哥們的女人!
這一刻,他已經決定勸服綺紅揭發他們了。她爲什麼要爲他們扛着?她根本沒必要那麼幹,保護這種狗屎垃圾幹什麼?
黃和陳堅都沒有說話,先是坐在那裡,慢慢地就站起來了,就站在李向東面前,像罪人般耷拉着頭任他罵了。他們很清楚他們做了什麼事,他們把他的女人毀了,把他心愛的女人毀了,讓他罵幾句又有什麼?陳堅來的路上還對黃說過,他就是打我幾拳,我也不會還手。你也不準還手。他說,我們是該他打該他罵!
後來,陳堅說,我們知道是我們不好,是我們不對。我們是狗屎,我們是垃圾,我們該罵也該打,但是,綺紅那麼做,也是爲你好。他說,你想想,我和黃的事通天了,你脫得了干係嗎?我們和你是什麼關係?綺紅和你是什麼關係?綺紅是你的女人,沒有你點頭,她會和我們搞在一起嗎?雖然,的確不關你的事,但是,你說不清,誰也不會相信。
李向東再一次癱坐在大班椅上,指着陳堅,又指着黃說:“你們看看你們乾的事,你們看看你們乾的事。”
陳堅說:“綺紅考慮清楚才那麼做的,她要保護我們,也要保護她哥她嫂?她不放心她哥她嫂,她擔心她哥她嫂沒辦法保護我們,所以,只有犧牲她一個,才能保護我們全部人。”
李向東看看黃。
黃說:“如果,我是一個旁觀者,我也會認爲綺紅這一選擇是最好的選擇。現在,我也是當事人,所以,不好說什麼。”
李向東說:“你沒說嗎?你你跟我玩滑頭,你以爲我是傻瓜蛋!你把你要說的都說了!”
黃痛苦地笑了笑。在這一生中,他知道他最感激的人是誰,從李向東把他提到國土局副局長的位子後,他就要自己好好報答他。這麼多年來,他雖然爲李向東做了許多事,然而,他知道,那些事都微不足道。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自己幫不了他什麼,卻從沒有給過他難堪,給過他痛苦。
現在,他僅有的一點安慰也沒有了。
他和陳堅把他的女人玩丟了,弄沒了。誰都知道,如果綺紅進去以後,如果李向東還在官途上走,他們就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李向東說:“綺紅現在在那裡?我要見見她。”
陳堅忙說:“你現在不能見她。”
李向東問:“爲什麼?”
陳堅說:“這事還在調查,還沒結束,誰也不讓見。”
黃說:“你放心,我會盡量照顧她。”
陳堅說:“就是以後,她的事情有結論了,你也最好不要見她?”
他說,我和黃會盡量想辦法不把你和綺紅牽扯在一起。綺紅也希望不要牽扯到你。她說,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她和你的關係。這樣會對你不好。雖然,她可以說那店鋪是爲了她嫂子瞞着你開的,但在人家心裡多少還是會犯猜疑。
李向東說:“你們要我就呆在地級市,裝聾扮啞,當什麼事也沒發生?”
陳堅說:“這是最好的。”
李向東問黃:“你也這麼想?”
黃說:“城郊區應該沒人知道你和綺紅的關係,即使在市區,知道你們關係的人也不會太多。”
他說,我們都是爲你好,能避免的麻煩還是儘量避免。
他說,你剛到地級市,張市長又這麼看重你,如果爲了這麼個事轉變了他對你的看法,影響了你的仕途,我覺得不值。
他說,我知道你對綺紅的感情,知道你這樣會很痛苦,但是,你不得不這麼做,不得不忍痛割愛。
李向東又跳了起來,指着黃說:“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從一開始,你就不看好我和綺紅在一起,你就反對我和綺紅在一起。現在逮着機會了,現在,你逮着拆散我們的機會了。”
他說,做人要有良心,要捂着胸口說話。綺紅爲什麼會這樣?還不是原因你們,是你們把他拉下水的,是你們把她害成這樣的。現在,她爲你們頂罪,替你們扛着,你竟要這樣對她?
陳堅說:“你冷靜一點。有些事情,你應該冷靜地考慮一下。”
李向東說:“我能冷靜嗎?我冷靜得下來嗎?”
陳堅突然也大聲叫起來:“不冷靜也得冷靜,冷靜不下來你也得冷靜。”
他說,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像個瘋狗一樣在這吠完這個吠那個。
他說,我們是做了錯事,我們把你的女人玩丟了,我們是很對不起你,但是,現在我們是在和你商量事情,現在我們是在爲你好?沒人想要害你,沒人想要拆散你和綺紅。這一切,都是綺紅要我們這麼做的,她不想自己白白犧牲,她要自己犧牲得有價值。
他說,你可以不聽我們的,可以當我們說的都是廢話屁話,你什麼時候去見她都可以,你想要她怎麼樣都可以,完全可以叫她反悔,叫她把我們暴出來,想怎麼做,你都可以去做!
陳堅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茶喝茶,好像再發生什麼事也不管了。
黃也不說話了。他還能說什麼呢?本來,他的這一切都是李向東給的,他要拿回去,他又能怎麼樣呢?
辦公室裡又是一片寂靜。
李向東還坐在大班椅上,氣呼呼地喘大氣,想這陳堅,他媽的做錯了事,竟還這麼大聲嚷嚷,想這傢伙,難怪連張志東都有點怕他。他想,不管張志東怕你什麼,我李向東不怕你,我李向東欠你拿你了?我李向東不就引進了你那個破企業沾了一點點光?那也值得你兇值得你吼?你把我女人玩丟了,把我心愛的女人玩丟了,我才應該對你兇對你吼!
他氣呼呼地想,還有這個黃,當了個破城郊區委書記,就跟我較勁了,竟把我的女人拐去和你賺那個什麼平安錢了,平安了嗎?錢賺到了嗎?現在竟要我的女人給你頂着扛着,你還真有臉來見我!
這時候,有人敲辦公室的門,門沒鎖,就見那門的扶手被扭開了。陳小雨推門進來了,臉上是帶着笑容的,看看李向東,看看黃,看看陳堅,一個個陰沉着臉,感覺屋裡氣氛不對,知趣地往後退,說:“我等會再來,等會再來。”
李向東問:“什麼事?”
陳小雨說:“張市長召開那會剛結束,我想跟你彙報彙報,談一些自己的看法。”
李向東說:“改天吧,改天再說。”
他的天都塌了,還聽你陳小雨什麼彙報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