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路局局長才把他從各市(縣)瞭解的情況反饋過來。那已是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李向東晚飯有個應酬,正想提前離開辦公室,公路局局長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他在電話裡說,他向好幾個市(縣)瞭解過了,都說曼莉處長是一個公事公辦的人,在錢方面,從沒有向他們提出要求。
他還反饋了一個信息,說他的老常正在省城,剛從曼莉處長辦公室出來。他說,這次曼莉處長對他們還算是客氣了,接受了老常的道歉,聽他們說了情況,只是,她沒答應給他們撥款。
李向東心裡便想,這老常真夠表裡不一的,表面上,像是把包袱卸給他了,實際上卻在暗中使勁,悄悄跑到省城去了,怕李向東搶了頭功。當然,李向東一點沒想和老常搶,倒是覺得市委書記這麼安排,這麼一刺激就把老常的積極性給刺激出來了。他想,這應該是件好事,至少,他不必插手這事了,和老常也不必搞那麼僵了。
他才鬆了一口氣,公路局局長又說了一句讓他心跳的話。他說,我看,這事老常是解決不了了,非要你親自出馬不可。他說,曼莉雖然原諒了老常,但還是不給他面子。他想請她出去吃晚飯,被她拒絕了。她說,你們怎麼不叫李向東來呢?她說,他要來了,我可能還會給他幾分薄面。他說,我說的是原話。老常聽了,當場臉就黑了,但又不敢發脾氣。
李向東說:“我忙過這兩天吧,忙了這兩天,我就去省城。”
公路局局長說:“你還有什麼事能比這事重要的?這都火燒眉毛了。”
他說,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麼和你說話,但這事確實急,再不能拖了。再拖下去,就沒時間了。
他說,再拖十天八天,即使那筆款下來了,今年也沒時間修好那段路了。
於是,李向東便是在猶豫不決中,在還沒弄清曼莉是一種什麼心態,更沒想到應付對策的狀況下,去省城的。
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他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服曼莉,他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他甚至想,如果真不行的話,把陳堅搬出來,把班長幫出來,寄希望他們幫他勸服曼莉。
去省城前,李向東和曼莉通過電話。
曼莉說:“你這電話來得好快呀!是不是我不說那句話,不要你來,你是不會來的?”
李向東笑着說:“那裡,那裡。早就想去找你了,但手頭有事忙着。這不是,一忙完,就給你電話了。”
曼莉說:“你也變得不老實了。你要想來,會現在纔給我電話?會等我向你們的人說得清楚清楚,明白明白了纔來?你早就和他們一起來了。”
李向東無法向曼莉解釋,只好實話實說。他說:“這事一直都不是我負責的。這個你也知道。前兩天,市委書記正式宣佈要我負責了,我們那老常心裡就急了,就想跑到我前面去見你,想把這事解決了。”
曼莉說:“原來是這樣。他也太不自量力了。”
她對李向東說,我不喜歡你們那個老常,眼睛就瞪着那些廳長,見了廳長點頭哈腰一隻哈巴狗的樣子,卻一點不把我們這些處長具體辦事的放在眼裡,指點這,指點那,比廳長還廳長。
她對李向東說,他就像你經常說的,小地方的小官吏,名符其實的小官吏,在小地方呆得久了,威風慣了,跑到省城來,自己不知道自己只是個副處級,不知道自己官小,還是小地方的思維。
她對李向東說,到省城來,辦一件事就那麼容易?跑幾趟,說幾句話,就能把事辦了?我不是故意刁難你們,我是刁難他,真那麼容易讓他把事辦了,他那尾巴還不翹上天了。
李向東說:“我的曼莉處長,你這一刁難,到頭來,苦的還不是我們?”
曼莉說:“這隻能怪你們自己,明知道他是拿不下這筆款的,爲什麼就不換一個讓我看得順眼的人來?”
李向東說:“我們這些人腦子笨,心眼實,你處長不給個明確指示,我們哪猜得到領導的意圖。這指示明確了,不就換人了嗎?不就要把我派過去了嗎?”
曼莉問:“你什麼時候來?”
李向東說:“明天一早就出門,十點左右到吧。”
曼莉說:“到我辦公室來談公事嗎?我們就這點交情?”
李向東也轉得快,說:“不是,不是。我還有點其他事要辦。辦完事再約你,公事私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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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莉說:“這還像點人話。”
李向東試探地問了一句:“要不要帶點土特產呢?”
曼莉問:“你說呢?”
李向東笑着說:“只是不知處長喜不喜歡,如果喜歡自己買的話,當然,我也就不用那麼麻煩了。所以,還是處長給個明確指示吧?”
曼莉想了想說:“你拿一皮包錢過來吧!”
李向東不知她那話是真是假,問:“是大皮包還是小皮包?”
曼莉臉色似乎變了,說:“你李向東是不是以爲我是用錢就可以收買的?”
她說,如果用錢就能收買我,也輪不到你了。你們那個老常早把我收買了。我告訴你,你們這件事不是用錢就能搞定的。
她說,我一點不傻,這事廳長催了好幾次,我敢頂着,我敢不撥下去,就是因爲這事擺上桌面,到什麼地方去說,我都不怕。
她說,你不要來了,在家裡慢慢等吧,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把那筆款撥給你。
李向東忙說:“你別生氣呀!開個玩笑,要那麼認真嗎?老同學隨便說說,不至於生那麼大的氣吧?”
曼莉說:“這種事可以開玩笑嗎?”
這時候,李向東便有一種被逼上絕路的感覺,去她辦公室談,她不讓,送她錢,她不要,那她還想要什麼呢?
還是那個想了好多次,似乎不靠譜的荒謬想法!
他們約好了一起吃晚飯,有什麼事在飯桌上談。其實,也沒什麼要談的,要談的事,老常他們早談了,只要曼莉願意,揮揮手,籤個名就行了。
李向東還是一早就去省城了。因爲曼莉已明確說了公事私談,所以,他沒把上省城的事告訴公路局局長,更不可能帶他隨行。
他是帶司機去的。當了市長助理以後,他就配了一位專職司機,忙公事的時候,就由司機駕車,下班後,就不勞煩司機了。
一路上,他便閉目思考,想應該怎麼應付曼莉,如果,她真提出什麼要求,他該怎麼辦?他想,她是不會很明確,很直接提出那種要求的。如果,還是暗示的話,他就裝糊塗,就當什麼也不知道。他想,如果,她真要那樣的話,他就只有求助於陳堅,求助於班長了。他想,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呢?
他是一個很自信自己主觀猜測的人。儘量,有時候,他的這種主觀猜測也有錯誤的時候,但是,在沒能證實他的錯誤前,他的思路都是圍繞着這個猜測展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