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那個念頭,僅憑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虛張聲勢地鎮住班長,別說只是道聽途說,胡亂猜想,就算哪一天,你李向東闖進班長辦公室或是什麼地方,看到他和女常委狼狽不堪,在沒有外人證實的狀況下,你李向東也別想能鎮住他。
要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人?他完全可以反咬你一口,完全可以說你陷害他,說你一直想搞掉他,像搞掉賈保煥一樣。女常委也完全可以像瘋狗一樣地要你還她清白。這兩個人的勢力加起來,可以壓垮青山市大半個天。
再說了,李向東在這方面也不乾淨,幾乎就是玩玩火自焚。
李向東貌似沒路可走了,要搞治理廠似乎只有等到哪一天班長髮慈悲,放你一馬纔有機會了。他會放你李向東一馬嗎?根本不可能!明年,他應該會想到其他理由,又讓你把建治理廠的事往後拖。
只有依靠上面人了,依靠比班長官還要大的人。李向東想,到了目前這種狀況,除非不搞治理廠,要搞就不能再多顧忌了,你可以不跟班長鬧翻臉,但你不可能不讓他知道,你很不滿意他不讓你搞治理廠。
上面的人找誰呢?
李向東首先想到了中組部那位領導,但他怎麼可能管青山市的事呢?這種太具體的事情他肯定不會插手。其次就是省政府主要領導了。自己從李向東當了市長,還給予他鼓勵的就只有省政府主要領導了。然而,李向東心裡一點底也沒有,他會支持自己嗎?他對治理污染感興趣嗎?其實,對治理污染最感興趣的還是省委主要領導。
李向東已經好久沒跟省委主要領導聯繫了。當了市長,又經過處理賈保煥留下的手尾,去公路廳討要撥款不果後,李向東就很清楚他對自己的態度了,他寧願幫班長也不會幫你李向東。這時候,向他提出自己要搞治理廠,他會怎麼想?你李向東如果不是遇到困難,根本不可能求助他。這就是說,這事在班長那裡通不過,你李向東纔來找他的,他如果支持你,也就是否定班長。他會否定班長嗎?答案是很清楚的!
李向東想到了副省長,這個一直都非常關心他的人,一直都關心青山市發展的人,還會不會再像以前那麼關心他呢?有相當一段時間,副省長隔些日子總會到青山市來,總會詢問青山市的發展情況,偶爾,還會幫青山市解決一些實際問題,爭取省裡給青山市一些撥款支持,但枝子死後,他就再沒回來了,甚至於再不過問青山市的事了。更何況,你李向東還有臉去見副省長嗎?
李向東把自己認識的省領導想了一遍,終還是拿不定主意應該找哪位領導。他的猶豫,完全是因爲,太想做成這件事了,就像他遲遲不想與班長正面談這事一樣。如果,這被班長一口否決,就再沒彎轉了。即使你李向東找到上面的人幫你說話,他作爲一把手,也會固執地堅持,他要維護自己的尊嚴,不可能讓你二把手得逞,有一次得逞,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目前,李向東考慮的也是這個問題,如果幫自己的人不堅決,經不住班長三言兩語改變了主意,以後就再沒人可以說服班長了。因爲,班長的堅持又多了一個內容,他如果被第二次來勸說他的人說服,就是第一次來勸說他的人勸不動他,就是他班長不給第一次勸說的人面子。
很多事,特別是一定想要幹成的事,沒有絕對的把握是不能出擊的,一出擊就一定要成事。
猶豫,有時候並不是壞事!
楊曉麗沒有直接回家,她要回辦公室準備明天在常委會上的彙報。李向東看着她下車,看着因車漸漸離去她變小的背影,突然有一種與她分道揚鑣的感覺。他心裡想的是治理廠的事,而楊曉麗卻在爲體藝場館費心勞力。他不知道這將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但他知道,體藝場館馬上就要破土動工,治理廠還是紙上談兵。
這會兒,李向東沒有想到,明天的常委會出現了狀況。
一開始,會議是按計劃進行的,首先由楊曉麗代表體藝場館籌備領導小組向常委們彙報情況,一是確定場館的地點。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在很早以前,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提出這個議案時,當時的市委市政府領導班子爲了表示對這件事的重視,就已經圈好了地點。二是建設場館需要多少資金。這個也問題不大,因爲預算是經過層層把關的,不僅是青山市設計院做了預算,還通過省裡的有關單位進行了覈實。問題是,市財政怎麼拿出這筆錢,分幾次幾年拿出來?財政局長就這個問題做了詳細的彙報,預測了未來幾年財政增長和財政開支的情況,正常情況下,財政可以拿出多少錢?如果,嚴格控制和削減哪方面的開支,財政又能拿出多少錢?兩個數相加,三年內拿出這筆資金,似乎不成問題。
女常委說:“場館大約在一年半左右就能建成,所以,我們還要做大量的工作,要拖欠應支付承建商的資金一年以上,也就是說,要說服承建商帶部分資金建這個項目。”
班長問:“有困難嗎?”
女常委顯得很沒把握地說:“應該沒問題吧!”
班長不客氣地說:“不是應該,是一定。”
他說,你們還要注意這樣一個情況,在我們還沒完全支付工程款期間,不允許承建商以各種理由拖欠工程人員的工資。
他說,現在,承建商拖欠工資的現象非常嚴重,不要到時候,承建商拖欠工資卻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把工人討要工資的矛頭轉移到我們這邊來。
他說,這一點事先要與承建商說清楚,要明明確確寫進合同裡。
女常委連連點頭,說:“班長同志考慮得比我們還要細還要全面,我們一定按你的指示辦,一定把這一條寫進合同裡。”
班長對大家說:“都談談看法吧!大家把可能存在的問題都說出來,幫助他們把工作做得更細一些。”
於是,大家談了許多看法,許多可能會忽略的問題。雖然,有會議錄音,但女常委和楊曉麗還是手忙腳快地一一記了下來。
第三是關於確定哪個承建商承建場館的問題。
班長先做了解釋,說明爲什麼不搞投標,而採用集體商量確定的方法?然後,由楊曉麗通報五位建築商候選人的情況。這是意見分歧最大的問題。五個候選人似乎都有支持者,因此各說紛紜。最後,班長說,籌備領導小組先談談你們的意見吧?你們認爲誰最有可能承建這項工程?
女常委看了一眼楊曉麗說:“還是曉麗同志先談談吧!”
楊曉麗很清楚,女常委這是把包袱甩給她,希望她說出她心目中的候選人。事先,她已經多次暗示楊曉麗,讓她在常委會上提出由程老闆承建這項工程,只要楊曉麗提出來,她就會順勢而上。
然而,楊曉麗沒有遂她的意,說了另一個候選人的名字。她並不擔心女常委對她會有什麼看法?難道她還敢把她怎麼樣?難道她與班長有一腳,就不顧忌李向東?她說:“經過多方面瞭解,我認爲,這個建築商是青山市實力最強的,包括資金和技術,如果從這兩方面考慮的話,這個建築商在這五位候選人中排第一位。”
女常委出乎意料的平靜,似乎早料到楊曉麗不會鑽進她設下的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