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秘書長還沒離開,嶽部長和老同志卻敲門進來了。老同志說,剛纔那邊太亂,怠慢了大書記,真不好意思。大書記說,怎麼可以這麼說呢?這主要還是我們的問題。嶽部長說,我們的情況才彙報了一半,所以,還是過來再繼續向你彙報吧!大書記看了嶽部長一眼,很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傢伙怎麼一下子轉了向,竟主動上門來彙報了?這不會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
岑秘書長忙着給嶽部長和老同志倒茶,卻顯得有點手忙腳亂,差點沒把功夫茶的壺蓋給摔了,幸好老同志還靈敏,伸手接住了滾出茶几的蓋兒。
大書記說:“你去忙你的,還是我自己來吧!”
說着,接過岑秘書長手裡的小茶壺,把壺裡的茶水倒了,把壺裡的茶渣倒了,重新泡了一壺新茶。岑秘書長見這邊沒自己的事,正要嚮往外走,嶽部長卻挪了挪身邊說,岑秘書長也坐坐吧!這意思很明顯,他是要岑秘書長也留下來聽彙報。
茶泡好了,大書記給每人斟了一杯茶,就見老同志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拿起小杯兒,很響地吮了一口,就在嘴裡巴嗒着。
大書記笑着說:“一看就知道你是行家。”
老同志“嘿嘿”笑,說:“好茶!”
大書記便又往他喝空的杯斟滿了。他又趁熱喝了,然後說,這茶喝得整個人都有一種鬆下來的感覺。大書記說,你這也太誇張了吧?嶽部長卻yīn着臉,想這傢伙的垂涎相,比老煙鬼一天沒吸菸還狼狽,想調查組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老同志纔不管他這些,又放下空杯,等大書記斟滿。他說:“不知道大書記也喜歡喝茶,早知道,我就過去弄點好茶葉了。”
大書記“哈哈”笑着說:“我早說過,要你們不用客氣,有什麼要求儘量提,你不提,這隻能怨你自己了。”
老同志說:“不是不想提,只是不好意思提。第一天,我就想向岑秘書長提了,話都到嘴邊了,就是開不了口。畢竟,這不屬於工作範圍。”
大書記說:“老同志真是老實人好領導,這幾天就喝岑秘書長配給你們搞接待的劣茶吧!”
老同志笑了笑,說:“喝的都是蒸餾水。”
大書記愣了一下,轉臉問岑秘書長:“連茶葉也沒有嗎?”
岑秘書長說:“這個,這個……我也不清楚。”
大書記感覺這些瑣碎事真不能信賴岑秘書長了,便打電話給市委辦的一位副秘書長要他以後多關心調查組。他說,岑秘書長工作太忙,這些事你接手吧!不但要考慮調查組的工作便利,也要多考慮考慮調查組的生活問題。他說,你先弄點好茶葉過去,還弄副功夫茶具過去。說完,他對老同志說:“我還是那句話,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提,不管是不是工作範圍的需要都可以提。”
嶽部長卻有些不高興。他倒喜歡岑秘書長那種丟三拉四的辦事風格,多少可以讓調查組其他人對青山市委市zhèng fǔ有些偏見,如果,這邊把樣樣都照顧到了,大家沒有怨氣,好多事幹得就狠不下心了。
他說,我們還是彙報工作吧!
他說,剛纔,老同志已經把我們這幾天的工作大致談了一下,我想了想,覺得還有一些補充。
他說,表面看,我們的工作還是進展順利的,但是,也暴露了一些問題。總覺得我們掌握的情況還有些欠缺。
大書記問:“欠缺些什麼?”
嶽部長說:“感覺不夠全面,有點單一,呈一邊倒。說向東同志好話的人多,說保煥同志好話的人少。”
他說,這也看似正常,選舉結果擺在那嘛!但是,向東同志就那麼好嗎?未必吧?如果事實真如此,省委怎麼不讓他當這個市長?省委決定市長人選時,總應該全面考慮吧?
他說,老實說,我參與了保煥同志的審覈工作,在他原來工作的單位,大家對他的評價還是很高的,爲什麼一到青山市,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說,我認爲,我們並沒有瞭解到真實的情況,或者說,我們在擬定談話對象時,有某種偏差。
大書記問:“談話對象是誰提供的?”
岑秘書長說:“名單是由人大那邊提供的。”
老同志說:“應該說,人大那邊只是提供了參加那次選舉的人大代表名單,具體談話對象都是由我們調查組定的。”
嶽部長說:“這種偏差主要出在我們調查組,主要是我的問題。”
他說,我們進入了一種誤區,或者說,我們還在按以前的工作思維和習慣開展這次調查談話,總喜歡找一些領導,認爲領導更瞭解情況。這幾天的談話對象都是部門單位的領導,有人說了實話,像寬縣的劉書記,他是支持向東同志的。但也一些人感覺沒說實話。這些沒說實話的人,倒像是支持保煥同志的,只是,他們有思想顧慮。
他說,下一步,我們準備改變一下形式,專門找最基層的人大代表談話,他們沒有那麼圓滑,那麼世故,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一定會說實話的,特別是,還可以從他們那裡瞭解到他們爲什麼不投保煥同志的票?這個很重要,這個正是我們非常需要弄清楚的。
這麼說,嶽部長看了大書記一眼,嘴角竟掛起了一絲笑。這就是他要來像大書記彙報工作的真正目的,他要從最基層查起,要從那些純樸的聽黨的話,聽組織的話的基層人大代表查起。看你大書記怎麼辦?看你大書記還怎麼隱瞞?他纔不擔心你大書記真有那麼大的本事,能把那些基層人大代表的嘴都堵上。
大書記說:“好啊!這想法不錯。就是要多聽聽基層下面的意見,調查的範圍越廣越能聽到真正的聲音。”
嶽部長說:“既然大書記也贊同這個作法,我們就回去具體實施了。”
大書記也站了起來,說:“那就辛苦你們了。”
看着他們離開辦公室後,岑秘書長說,你聽出嶽部長的弦外之音了嗎?大書記問,什麼弦外之音?岑秘書長說,我倒不覺他是來彙報工作的。他那個人,根本就不會向你彙報工作,他只對省委負責。他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懷疑選舉結果是你一手策劃的。他剛纔那番話,就是在試探你,就是要告訴你,他要從最基層查起,從那些不會說假話的人查起,讓他們說出你教唆他們不投票給賈保煥的實情。
大書記說:“開什麼玩笑?我會幹這種事嗎?”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你是不是也懷疑這次選舉是我策劃的?所以,你怠慢調查組?他說,你以後少*這份心,讓他們查下去,讓他們把真相弄清楚,否則,我大書記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天晚上,大書記叫市委辦那位副秘書長把老同志約了出來。他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跟你談談,想了解你們調查組的真實情況。他說,老實話,我不喜歡嶽部長的作法,他完全違背了省委的意圖,把自己當欽差大臣了,忘記了調查組是在青山市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他說,我發現,你和嶽部長的意見是有分歧的。所以,希望你能說真話。
老同志笑了笑,說:“大書記的眼睛好厲害!”
大書記也笑了笑說:“混了那麼久,不可能這點基本功也沒有吧?”
說着,有人敲門,老同志擡頭看,進來的竟是李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