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有一種被打敗的感覺,先是楊曉麗的豁達讓他無話可說。如果,楊曉麗不同意,不讓他拿,或許,他還真不甘心,真就要拿了。然而,楊曉麗卻讓他自己拿主意,由他做決定,他就不得不認真考慮,就覺得她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了,這種錢真不能從家裡拿,從家裡拿肉痛,從家裡拿心態便完全不一樣。
再就是他無法在楊曉麗這裡證實某種神威。
其實,他內心深處並不想與表妹結束,總想要證明給自己看,表妹並非普通的女人,表妹是他的幸運之星,對於別人來說,這個白虎女人,是剋星,對他李向東來說,卻是幸運之神。這麼想的時候,他彷彿看到表妹那一毛不生之地,就像幽靜的山谷流淌着一條小溪,清澈透明,永遠都那麼潔淨那麼神聖。突然間,他彷彿看見一條青龍從那小溪間噴吐面出,青煙般直指藍天,傾刻間化成一道閃電,“咔嚓”一聲,地動山搖。
李向東便是趁着這股勢,給予了楊曉麗最後一擊。他想,這一擊,你那海拔高度再雄偉,也會被我劈成兩半。楊曉麗的確招架不住了,嘴裡發出一陣呻吟,那呻吟絕非樂不可支,他還聽不懂她的呻吟嗎?她一動不動,她背部沁出冷汗。他心裡想,你死吧,死過去吧!我李向東會再把你從死神里拉回來。
然而,楊曉麗卻動了起來。她不停地搖晃着她的臀,讓他無法靜止在某一個點,讓他不能觸及到她的最深處。她慢慢拱起身子,讓他身的重量轉變擠壓的位置,於是,他進攻的方向便不是向下,而是向前了。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他們這場戰役便完全改變了態勢,由他的唯我獨尊,轉變爲兩虎相鬥,由他的獨斷專行,轉變爲你來我往,於是,他知道,整個節奏都變了,整個戰役的意義也變了,不再有刀光劍影,槍林彈雨,只剩男歡女愛,共戲纏綿。
第二天一早,李向東便兩手空空地離開了家。楊曉麗問,你就這麼走了?他說,哪還能怎麼樣?她說,我沒有反對啊!他說,你比反對更讓我覺得不應該。她就抱着他,說對不起!她說,我知道你心裡會很難受。
李向東笑了笑,說:“沒什麼?很多事情是不能勉強的。”
楊曉麗問:“你是說不能勉強我嗎?”
李向東搖頭說:“我是說不能勉強那市長的寶座。”
他心裡想,還有不能勉強與表妹在一起!
車駛出市縣,他又猶豫了。他問自己,你就這麼空手而歸?你就這麼眼瞪瞪看着市長的位置讓別人坐上去?他對自己說,楊曉麗並沒反對你啊!你沒看到她剛纔的歉疚?如果,你從家裡拿走一百萬,她心裡似乎會更好受得多。
楊曉麗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問:“你沒生氣吧?”
李向東說:“我生什麼氣?又不是你不讓我拿,是我自己不拿的,我要生氣,也只是生我自己的氣。”
她說:“要不,我把錢取回家,隨時等你回來取。”
李向東笑了笑,說:“算了,我要用,還缺那點時間?你把錢放在家裡也不安全。你去銀行取,就很不安全了。”
放下電話,他覺得自己很可笑。他想,其實,你心裡恨不得拿走那一百萬,楊曉麗越讓你拿你就越拿不下手。難道你還想等她提着那一百萬追上來,送到你手裡?你這是什麼心態?你是不是擔心那一百萬石沉大海楊曉麗會責怪你?雖然,她不怎麼看重錢,但那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再富有,再不在乎錢的人失去這個數目也會心痛好一陣。
說句老實話,這一百萬即使扔出去,也沒人敢保證,你李向東就能坐上那位置。十有八九,會石沉大海,一無所得,剩下的僅僅是證明你曾經努力過。
因此,楊曉麗說得非常對,這種錢是不能從家裡拿的,從家裡拿了,坐上市長的位置還沒什麼,坐不上,心態就完全不一樣的,就會有一種撈回來的慾望,一旦有機會,這種慾望就會左右你。或許,沒等機會降臨,自己便會給自己製造機會!
他問自己,你會是這樣的人嗎?會是那種無法控制某種慾望的人嗎?
錢對你來說,是什麼?
也就是一張張紙,一個個數字。你從來就沒爲錢努力過,你從來就沒爲缺少錢擔心過。
他對自己說,即使,那一百萬石沉大海,你也不會當回事,你也一樣會以一種平和的心態當你的常務副市長,你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你不應該幹什麼,依然不會去幹什麼!
他想,其實,昨晚,他就這麼回答過楊曉麗,但那會兒還覺得心虛,還覺得沒有多少把握,但經過這一番沉澱和深思熟慮,你更堅定了,你並非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人,你要的不是錢,也不是權,你要的是一種努力,一種爭取。只要你努力了,爭取了,不管失去了什麼,你也不會後悔!
李向東沒有叫司機調頭,有那麼一刻,他曾想叫司機調頭回市縣,然而,他想,還是算了,還是不要讓楊曉麗替自己擔心,這種事,不讓她知道似乎更好一些。
手機響了,只響了一下就不響了。
李向東馬上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他打了過去。
表妹問:“走了嗎?”
李向東說:“出市縣了。”
表妹便拿着手機什麼也不說。
他說:“沒事就掛了。”
表妹說:“掛吧!”
她卻沒有掛的意思。李向東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先把手機掛了。他在心裡說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表妹的短訊發了過來,你是不是以後也不會來看我了?
李向東握手機的手在顫抖,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該怎麼復她,最後,乾脆就不復了。他想,或許,這樣會好一些,或許,這樣表妹更明白他的意思。
他對司機說:“我們去省城。”
每到無助的時候,他總會想到陳堅。正像陳堅說的那樣,我陳堅欠你了?該你了?我前世到底欠了你什麼?就一定要我這世來還你?你李向東好好的,怎麼也不會想到我,等你四處碰壁,無路可走了,卻跑來找我陳堅了!
李向東說:“我不是沒路可走了,我這是來考驗考驗你,看你是怎麼對我的,看我們的交情還在不在?”
陳堅說:“我怎麼對你?我陳堅自覺對你還不錯。除了那次被你從派出所領出來,除了讓綺紅吃了一回苦,剩下的就只是還你的債了。”
李向東笑着說:“你說說,這哪一次不足於要你的命?”
他說,隨便哪一次,你都會進去。
他說,你進去可就沒張志東那麼運氣了,至少,他還懂得如何開脫自己,懂得如何在那種環境裡找到自己的價值。
他說,你進去,我想,早吊到屋樑上了。
陳堅說:“你這烏鴉嘴,怎麼那麼咒我?我不死你心裡不舒服是不是?我死了,你他媽跑到省城來還有誰接待你,你他媽想要弄個三幾十萬也難!”
李向東聽出他話裡有話,“哈哈”笑起來,說:“你到底還有點人樣!”
陳堅便問:“你什麼時候到?”
李向東說:“下高速了,進省城了。”
陳堅說:“你這也太快了吧?”
李向東說:“對你這種人,就是要趁火打劫,否則,一掉轉身,你就不認帳了。”
陳堅反問道:“我答應過你什麼了?”
李向東說:“你什麼都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