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遠第二天一大早上班,非常神清氣爽,一早他去了位於市委大樓三樓的政法委跑了一趟。
北陽市政法委和大部分地級市政法委沒有什麼區別,共設有兩名副書記,下轄共設有三個機構,分別是綜治辦,維穩辦和610辦。
維穩辦主任叫周明,高配了副處級幹部,他正向劉思遠彙報着新河縣的維穩工作情況。
“劉書記,非法集資案被揭露後,尤其是錢隆死後,新河縣不少羣衆都蒙受了巨大損失,雖然縣政府採取了一定措施,比如查封了錢隆的企業並且承諾變賣後優先返還百姓的借貸金,但是由於清算工作進展緩慢,加上資金嚴重不足,導致賠償工作也一直無法落實到位,目前在新河縣已經出現了一些不好苗頭,所以我認爲新河縣那裡是我們近期內維穩工作的重之重。”
周明說到這裡停了幾秒,擡頭看了眼年輕的領導,見劉思遠不動聲色,便繼續彙報道:“另外我們上個月一共在京城和省城成功的je訪了十三人,由於火車票比較緊張,目前其五個人還滯留在京成,都在嚴密的監控,並將儘快遣送回來……”
劉思遠終於表情抽搐了下,有些動容道:“周主任,我始終認爲je訪這種方式,治標不治本!”
周明有些尷尬的點點頭道:“劉書記,我們也沒辦法,真讓他們鬧到京城或者省城去也影響了我們北陽市形象……當然我們同志也在積極配合有關部門一起,想辦法替他們解決問題,只是必須承認,這幾個人都是硬骨頭啊……”
劉思遠眼光閃爍了下,隨後道:“這樣吧,你把我們維穩工作重點觀察的幾個人的情況整理一遍,然後給我過目下。”
周明連連答應下來,其實這東西他幾乎有現成的。那幾個傢伙他可是天天看着的,一刻不會放鬆。
隨後劉思遠又道:“我同意周主任的意見,目前來說在新河縣的維穩工作的確是我們工作的重之重,我建議周主任你可以隨時以市政法委名義要求市縣兩級公安局同志全力配合,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可以及時採取行動。”
說到這裡。周明表情略微有些尷尬道:“劉書記,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劉思遠眉頭一皺道:“周主任請說。”
周明苦笑道:“新河縣公安局局長呂德我可有點招呼不動……按照我的工作思路,對於那些在集資案蒙受經濟財產損失的羣衆,應該還是以安撫爲主。強調我們新河縣已經成立了善後辦,會積極解決賠償問題,以免激化他們的情緒,但是呂局認爲這些人……說直接點就是純屬活該,所以對於那些舉標語的羣衆採取了重拳出擊。還動用武力驅散,我認爲這是在激化矛盾啊……”
劉思遠也暗自心驚,雖然那個呂德的話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的確有一些人不是那麼值得同情的,但是他這種做法顯然是很不合時宜的,正如周明所說,他這麼做完全在激化矛盾啊!一旦老百姓的仇恨被引到到政府這邊,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劉思遠也明白,一時半會讓那個善後辦把錢全部給墊上也是不現實的。他也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的思路是第一步,一定不能把羣衆的仇恨往政府這邊引,具體做法就是儘快對那些當年擔保慫恿羣衆投資的幹部提出具體的處理意見,給羣衆一個答覆。確切說給羣衆一個泄憤的渠道。
所以在和周明交流完畢,劉思遠回到市委副書記的辦公室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電話打給市紀委書記於志,以副書記名義要求儘快把對上次集資案的一些被雙規的幹部結案。如有必要儘快轉給司法機關,到時候他也會催促法院和檢察院從嚴處理。
於志此人也是北陽市的本土幹部。但並沒有和四大宗姓有直接關係,算是非常獨特的一個人,劉思遠此前沒有和他直接打過交道,但是同樣在紀委戰線的林婉婷對他有所瞭解,也曾經替劉思遠大概說過一些他的情況,於志總的來說還是比較有正義感的官員,並不是太離譜,但是也有一個缺點,就是工作作風偏軟,有時候立場不是很堅定。
聽完劉思遠要求後,於志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思路,維穩無小事!他也不敢怠慢,毫不猶豫應承下來,表示會盡快結案那批以趙順清爲典型的違紀幹部,最後他又特地問了句道:“劉書記有沒有具體的指示精神?”
劉思遠一聽到趙順清名字,就不由想起來這個傢伙很有可能也參與了與楊漢一起威逼錢
隆和林婉婷同歸於盡,頓時他就無名火起,他與其冰冷道:“於書記,此案社會影響極壞,性質極其惡劣,我的意見就是從嚴從重!紀委定性後儘快移交司法機關!”
於志的呼吸有些重了,不過隨即答應下來道:“就按劉書記的指示辦!”
隨後他又分別給兩院院長打了電話,意思也是一樣,儘快處理那批違紀幹部,從嚴從重,那兩人倒是也知道事情緊急,毫不猶豫在電話那頭就拍了胸脯。
搞定了紀委和兩院那邊,隨後劉思遠下一個電話就打給了兼任市公安局局長的副市長張鴻濤,說起來自從劉思遠到崗後,後者從來沒有來找他彙報過工作,光憑這一點就讓劉思遠對其非常失望。
張鴻濤接起電話後,很平靜道:“劉書記有何指示精神?”聽得出來,言語也並無太大尊敬的意思。
劉思遠壓了下火氣,淡淡道:“張市長,我想請您到我辦公室來一下,關於維穩工作需要和你討論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才道:“哎呀不好意思啊劉書記,我正好要去省城參加一個會議,恐怕今天無法向您彙報工作了,這樣吧,我一回北陽市第一時間就來您這裡負荊請罪,您看如何?”
省城會議到底有沒有劉思遠不知道,但是張鴻濤的態度倒是亮了出來,劉思遠語氣也變得冰冷道:“哦,那好,那就不勞煩張市長了。”
說完也不等對方答話,直接就把電話按了。
劉思遠靠在沙發上回想起這幾天從師洋以及其他地方陸陸續續瞭解到的一些情況,簡單總結下就是,北陽四大家族,,呂,葛,萬,呂家排在第二位僅次於家,代表人物是市委常委,市工會主席呂志和副市長兼公安局局長張鴻濤。
呂家除了那兩個代表人物外,還在市委市政府以及轄下市局佔據了大量處級幹部的崗位,其不乏一些重要和關鍵崗位,在北陽市影響力相當的大。
另外就是,呂志的弟弟呂志武負責家族商業運轉,劉寶家告訴過他,錢隆自殺前不久,呂志武曾經直接動用過億現金購買了三層辦公樓,這件事情被劉寶家給成功的捕捉到了,引起了高度懷疑。
因此劉思遠已經深刻意識到,無論是考慮到自己那個秘密任務,還是考慮到作爲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工作的展開,必須要對呂家動手了,這個局面不打開,後續工作展開將困難重重。
何況那個呂家還膽大包天在他選秘書的過程弄虛作假,那件事情雖然表面上看是袁磊乾的,但是很明顯站在背後指使的正是呂志,否則後者也不會腆着臉來替袁磊打招呼。
既然如此,倒也好,反正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劉思遠一咬牙下定決心,既然呂家如此不識擡舉,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然而劉思遠不知道的是,張鴻濤掛掉了他的電話後,並沒有他想象的那幅春風得意的嘴臉,反而神色有些躊躇,他此刻正在自己家的書房裡,由於身體略有不適請假休息沒有上班。
張鴻濤遲疑着對身邊臃腫的呂麗麗道:“麗麗,劉思遠畢竟是市委副書記,真正的三號人物,這麼不給他面,肯定是有些過了,畢竟就算政見不同總歸表面上面要維持着的,剛纔他直接撂了電話,已經很氣憤了,我擔心這麼下去後果很嚴重……”
那個年女正是他髮妻呂麗麗,也就是呂志的妹妹。
呂麗麗張開她那塗得猩紅的嘴脣,用充滿了不屑的口吻,聲音很響的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嚴重你個屁!一上來還沒有試出他斤兩了就退縮了,市委副書記怎麼着?哼,你沒看到市委書記和市長也得想着法巴結我們呂家?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副書記還能搞出什麼花樣?這裡是北陽!哼,他一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算什麼!”
張鴻濤長嘆一口氣,連連搖頭道:“麗麗,你不懂,這個不一樣的……”
他遲疑了下,又道:“上次就是你自作聰明,出得什麼餿主意,讓袁磊去替你侄在劉書記選秘書的時候搞作弊,結果呢?不但把袁磊賠了進去,害得你哥哥呂主席也丟了面,更不用說你那寶貝侄如今在市委完全靠邊站了……”
他不提那事還好,一提起來呂麗麗就勃然大怒,左手叉腰,右手指遙遙指向他,以非常標準的潑婦罵街的姿勢叫罵道:“不懂個屁!張鴻濤,好你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今天怎麼着!你反了你啊,敢教訓起我來了!我警告你,這事情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