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悠閒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陳京在京城待了五天,他先接到周國華的電話,讓他立刻返回粵州,周稱有領導要跟陳京談話。
而另一方面,李國偉的電話也幾乎同時到了。
李國偉在電話中情緒有些沮喪,他道:“書記,我們最近幹部調整工作進展出了問題,有人告狀告到了省裡,說我們幹部任用方面沒按組織程序辦,省委組織部幹監處的領導組織專門調查組馬上要過來……”
陳京皺皺眉頭,道:“那究竟有沒有不按組織程序辦的情況發生?”
李國偉愣了愣,有些遲疑的道:“這……”
李國偉一遲疑,陳京就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黨管幹部,在幹部的選拔任用中,如何體現組織意圖,這是書記能力最關鍵的要素。
組織意圖不一定是書記意圖,組織意圖在於一個班子集體的意見,幹部的選拔任用按照條例,需要嚴格的按照程序辦。
有些時候,即使是書記,如果能夠很好的掌控局面,在人事方面貫徹意志都不容易。
陳京剛來鄰角的時候就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現在李國偉肯定還是遇到這樣的情況。
陳京嘆了一口氣道:“老李啊,不是我說你!現在是什麼時候?人家都盯着我們呢!我們哪怕有一點點失誤,都有可能被無限放大。在這個時候要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這一點我是叮囑過你的!”
李國偉道:“書記,我工作沒做好,給咱們鄰角帶來了麻煩!”
“行了,你不用這麼悲觀。事情總會過去,我們這一路走來,遇到了多少困難?這點困難算不上什麼,我明天就回來,到時候想辦法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陳京拍了拍腦袋,內心有些無奈。
對李國偉,陳京是充分的理解。
李國偉和陳京相處的時間長,在潛移默化中,也受到了陳京的很多影響。
這些影響直接導致他現在在做事風格方面,越來越像陳京。
甚至對有些事情的處理,他似乎是在刻意的模仿陳京的做法。
可是……
李國偉畢竟不是陳京,陳京能做的事情,他不一定能做。
各人有各人的特點,陳京的特點和李國偉的特點不同,李國偉做事怎麼能這麼刻板?
就像在貫徹意志方面,陳京剛開始來鄰角的時候,很多意志難以貫徹下去。
他乾脆就採取強制手段,有時候態度是相當強硬的。
但是那個時候情況和現在不同。
陳京當時需要給班子留一個印象,同時他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不怕別人告狀。
告狀又怎麼樣?他陳京是外來幹部,本地人合夥欺負外地人,他就不能夠用點強?
更關鍵的一點,那個時候鄰角默默無聞,不像現在這樣受人關注。
李國偉不瞭解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一味的在某些工作上面也按陳京的方法辦,這焉能不出問題?
現在的鄰角了不得了。
陳京要走的消息一出來。
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鄰角書記的位子。
大家眼睛都盯着鄰角,等着下山摘桃子呢!
陳京放權給李國偉,別說是外面,就是班子內部都有好些人眼紅。
然而實際上,陳京也是想把李國偉放在火上烤一烤,他深知要挑起鄰角的擔子不容易。
如果李國偉能夠勝任,他接替自然更好。
如果陳京給他創造了這麼多條件,他自己還是把握不住,陳京又有什麼辦法呢?
方婉琦到機場送行。
在過安檢前,她摟着陳京的脖子,旁若無人的就親吻了過來,讓陳京大吃一驚。
不過終究,陳京還是和她深深的一吻。
這是自己的女人啊,她不是自己的唯一,自己卻是她的唯一。
對這一點,陳京總是感到頗爲歉疚!
兩個小時的飛機到粵州,他到了粵州的地界,才倏然接到電話。
打電話的是個年輕人,大約也就是三十多歲。
他自稱是省委工作人員,然陳京立刻去粵州省委,而且還明確告訴他,他要見苗書記。
陳京怔怔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自己腦子裡面“轟!”一聲,瞬間腦袋有些短路。
自己要見苗書記?
陳京甚至懷疑自己是耳朵聽錯了!
苗書記竟然會知道自己?
陳京一路打的到省委,心中心潮澎湃,有些緊張、忐忑,更多的卻是興奮。
苗強是共和國有重要影響的領導,他在嶺南工作了四年,在四年中嶺南的發展成果是有目共睹的。
馬上班子換屆,苗強已經確定要去中央工作。
說句實在話,能夠受到苗強的接見,陳京感到意外的同時,內心也是非常激動的。
嶺南省委大院是嶺南傳統的紅色高牆建築,院子裡面古木參天。
一進大門,一種濃濃的文化氛圍就撲面而來。
進出院子裡的車很多,但是所有的車在院子裡面都禁止鳴笛,所以車來車往並沒有影響到院子裡的安靜!
在省委巍然聳立的主辦公樓的東側,那裡有一幢深色的紅色小樓。
小樓門口警衛森嚴,陳京一看就知道那就是省委常委樓的所在。
陳京直奔小樓。
在小樓門口,有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幹部來回踱步。
陳京踏着臺階而上,他便迎上來道:“是陳書記吧?”
陳京點點頭,道:“您好,我是海山鄰角區的陳京!”
年輕人目光銳利,掃了陳京一眼,道:“我叫楊潔,您叫我小楊就行了!您跟我來吧!”
陳京跟在楊潔的身後進了小樓。
小樓從外面看很傳統,古韻十足。
但是一進來裡面,卻是非常的現代豪華。
一樓大廳地面上鋪着大理石磚,光可鑑人。
大廳四周都有柔和的燈光。
廳堂裡面懸掛着極具藝術水準的油畫,然後正面還有一座深色的屏風。
屏風上面五個老主席手書的深紅大字:“爲人民服務!”
廳堂的電梯在右側,一排全是電梯,足足有八個電梯位。
這也保證了任何人隨時隨刻都可以直接上下,不需要有須臾的等待。
到了三樓,楊潔把他帶到西側,他才意識到,這應該不是苗書記的辦公室。
因爲他上次和沙明德見面,沙明德談到了苗書記。
他說苗奇這個人很傳統,什麼都喜歡“東”。
辦公室在東側,房子面朝東,在做事情方面也講究東風壓西風。
現在往西走,應該不是苗書記辦公室。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腦子裡轉了一個彎明白楊潔應該是把自己往秘書長那邊帶。
嶺南省委秘書長賀軍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陳京也是久仰其名。
在嶺南省政壇,可以說是無人不識賀軍,他的聲名甚至要超過胡俊中。
一個在常委中排名靠後的秘書長,能夠有這麼大的名氣,不得不說,他是有十分獨到的本領的。
嶺南官場教父,這個稱謂恐怕也只有賀軍才能當得起。
陳京判斷得不錯。
在見苗強之前,賀軍要先見見他。
陳京的名字賀軍聽了很多遍,但是真正接觸還從未有過。
他腦子裡面就想不明白,就一個陳京而已,怎麼就能給自己製造這麼多麻煩出來。
不誇張的說,陳京製造的麻煩比一個副省長還厲害。
一些看似無意的巧合,可是偏偏就無巧不巧,處處都讓賀軍難受。
賀軍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他皺皺眉頭,故意拿一份文件假裝讀着。
楊潔進門恭聲道:“秘書長,海山鄰角陳書記來了!”
楊潔不鹹不淡的道:“你讓他進來吧!”
陳京進到楊潔的辦公室。
辦公室很大,窗明几淨。
陳京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大領導的辦公室他也見識得多。
可是他乍進賀軍的辦公室,還是覺得頗爲意外。
賀軍的辦公室大,亮,但是初一進來,卻感覺有些凌亂。
因爲整個辦公室的書很多,文件很多。
辦公室的格局,正南方全是大的落地窗戶。
而其他三方都是書架,書架上全是滿滿的書。
很多書都不是那種裝潢用的花架子,而是已經紙張泛黃舊冊。
陳京一進屋子,就能夠嗅到一種舊書的味兒。
陳京也是愛書之人,他環顧四周,發現四方的書架都沒有灰塵。
雖然排列不怎麼整齊,但是每個角落都非常乾淨。
在正北的書架下面的臺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沓書。
最上面的一本陳京一眼掃過,是線裝本的《長短經》。
除了書之外,其他的就是文件。
在賀軍的辦公桌旁邊放着一個專門的四層的文件架。
四層文件架全部放滿了卷宗文件。
省委的大管家一天日理萬機,工作的繁忙,通過這一眼看過去就可以感覺到。
陳京進門的時候,賀軍正在看文件。
陳京也沒打擾他,標杆筆直的站在進門口不遠處,眼睛四周打量周圍的環境。
通過環境看人識人,這是一門學問。
陳京讀書頗多,也喜歡書。
看到這一屋子的書,他心中就分外舒服。
他以前沒有接觸過賀軍,但是今天一句話沒說,陳京就能夠深刻的感覺到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句話。
賀軍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身居高位,卻如此嗜書,沒有過人的修養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