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強對德高的事情是頗有看法的。
德高走的路子是庸州走不了的,但是現在北方几個市中,德高的標杆作用越來越明顯,這一點讓邵永強有些力不從心。
憑什麼德高能成爲標杆,庸州就成不了標杆?
難不成就因爲德高的殷林學荊江,庸州沒按這個路子走,庸州就比不上德高?
再說了,庸州不也有自己的特色產業嗎?省裡爲什麼不在政策上面多傾斜庸州,幫助庸州把旅遊業搞得越來越紅火,庸州完全是有能力成爲北方几市發展最好的地方的。
所以邵永強內心不怎麼平衡,上次德高出了事情,在邵永強看來就是殷林操之過急,過於機械的學習荊江,搞得民怨沸騰,社會大亂。
這麼一件嚴重的事情,怎麼能那麼輕易的就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而且這件事情處理以後,德高的發展不僅沒受到影響,反而省裡的政策傾斜越來越明顯了。
省發改委今天立項的項目中,德高一個市佔了百分之三十。
而且德高還明確提出了打造楚江北部物流中心的口號,楚江北部第一城的口號叫得也越來越響亮,省裡對德高這樣的態度,是引起警惕的態度嗎?
邵永強這次過來找呂軍年,一方面還是爲德高的事情抒發心中的不滿,另一方面就是要爲庸州的發展謀求新的支持。
呂軍年對他的來意瞭若指掌,但兩人談及某些問題的時候,呂軍年卻顯示出自己的無奈。
德高的事情是省委秘書長陳京一手掌握的。
他的動作很快,看是雷厲風行,力度很大,但是對事情的定性方面,明顯是避重就輕。
他根本就沒把德高發生的問題定性成爲德高發展方向性的錯誤,只是把這個問題定性爲德高部門幹部操之過急,犯了錯誤,另外在國企問題和幹部任用問題上面,暴露出監管不嚴,制度不合理等等毛病。
在處理這些問題的時候,也很明確的規避了所謂改革方向的問題,德高的改革和發展永遠沒錯,錯在德高的幹部覺悟和具體事情處理方面的麻痹大意,事情要嚴肅處理,但是必須要把德高發生的相關事情定性搞清楚。
陳京是這方面的老手,在處理這件事情上根本讓人沒有插手的餘地,等他把事情處理乾淨了,那些企圖用德高事件來興風作浪,來阻撓改革的既得利益羣體失去了攻擊的靶子。
而且陳京也是雙管齊下,一方面對德高事情嚴肅處理,另一方面也是藉助紀檢、監察、工商等系統,對那些既得利益羣體的違規違法進行嚴厲打擊,光在德高就抓了十幾個涉嫌經濟問題的幹部以及個人,極大的震懾了反對派的力量。
陳京把事情處理到了這一步,省裡還能掀起多少風浪來?
他在這中間既施展了“苦肉計”,狠狠的給了伍大鳴的嫡系殷林以極大的教訓,又在暗中下套子,使絆子,對付那些暗中興風作浪的人,這一表一內的兩手動作,殺傷力太大了。
所以呂軍年沒有可能對邵永強對德高的問題做過多的解釋,有些事情發生了,能解釋得清楚,能解釋得明白?
至於第二個問題,庸州的發展問題,呂軍年可以給予力所能及的支持。
但是庸州的旅遊經濟之路,不是單單投資能解決的,依舊涉及到體制機制,招商引資,邵永強必須搞清楚方向在哪裡。
對這一點,呂軍年給予他的叮囑很多,不過由於時間太短,有些事情他顧不上了。
廣電局趙副局長叫趙安,和呂軍年的交往是極其密切的。
趙安的母親姓呂,剛好和呂軍年是同輩,所以趙安很早對呂軍年就是以舅舅相稱。
兩人當初認識的時候,呂軍年還只是一個副廳級幹部,這麼多年走過來,呂軍年現在已然是省正部級高官了,而趙安也成了實權在握的廣電系統的大佬。
趙安好女人,這一點和呂軍年頗有共同之處。
兩人過從甚密,在女人這一塊,也是存在有交集的。
趙安哭哭啼啼的將電話打到了呂軍年的辦公室,呂軍年第一反應就是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哪裡還有心思跟邵永強談什麼發展大計?他的一顆心早就飛到廣電局的麻煩上去了。
草草的打發掉邵永強,呂軍年立刻約談廣電局的周局長。
呂軍年主管黨羣宣傳工作這麼多年,在宣傳部擔任一把手就有五六年,後來升任的副書記,黨羣宣傳工作這一塊還是他在主導。
在楚江宣傳這一條線他根基很深,威望很高。
當初連三楚晨報的胡悅這樣的所謂個性派記者都爲他搖旗吶喊,這就很能說明問題。
這一次,趙安出事,等於是廣電這一條線捅了天大的簍子,呂軍年豈能等閒視之?
廣電局一把手周列兵來的很快,由於事情緊急,兩人就在人大門口的楚陽茶樓碰面,周列兵一個人都沒帶,隻身前來。
呂軍年看到他,臉上就泛起了青氣,道:“老周,是怎麼回事?你說說?搞得是一些什麼名堂?”
周列兵腦門上全是汗,這件事對他來說也是措手不及,他人正在京城開會內,忽然接到紀委的通知,說廣電局內部存在嚴重問題,讓他立刻返回。
他從京城回來就聽到了趙安的這檔子事兒,魂差點沒嚇掉,呂軍年就算是不聯繫他,他也要聯繫呂軍年了。
他用手擦着汗,把自己回來所掌握的情況向呂軍年做了詳細的彙報,呂軍年的臉色漸漸是越來越難看了……
周列兵坐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趙安和呂軍年的關係他是最清楚不過的,這一次有人要動趙安,會不會起苗頭是指向呂軍年而去的?
周列兵長期在省城工作,對省裡高層的爭鬥並不陌生,這些年,省一級層面的鬥爭和博弈一直就沒停止過。
呂軍年從副書記調任人大主任,這中間就體現了博弈的因素。
呂軍年在人大還會有多少作爲,還能幹多少事,目前還是個謎。
要知道上一任人大常委會主任唐建平當初也是從省委常委過來的,唐建平幹人大主任這幾年,很有作爲,幹了很多事情。
就連省委伍書記在很多事情上面也得要和唐建平協商着來,有唐主任在前面開了這個頭,呂軍年會不會把這一棒子接好?
從這幾個月呂軍年所表現出的架勢來看,他是不輸於唐建平的。
人大在大政方針上面表現得很活躍,人大各個組到下面的視察考察也非常的頻繁,呂軍年的新聞曝光率也不少,顯得躊躇滿志。
但是現在風雲突變了,是福是禍?
“列兵,這件事情你怎麼看?”呂軍年緩緩的開頭道,神情有些萎靡。
周列兵沉吟了一會兒,道:“呂主任,我覺得這件事不能夠妥協,紀委的調查很多都是空穴來風,缺乏證據嘛!咱們廣電部門,責任大,擔子重,我們的幹部工作性質有些特殊,工作環境面對的人羣也和傳統單位不一樣。
不能夠因爲我們要處理一個有問題的演藝圈的人,就說咱們的領導幹部涉嫌作風不正,這欲加之罪嗎?”
周列兵湊近呂軍年,壓低聲音道:“呂主任,我看這架勢,明顯是有人要抹黑廣電系統。如果這個勢頭剎不住,我們會很被動。這麼多年我們經營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大好局面,不能夠就這麼被拆散打亂啊!”
呂軍年深皺眉頭,沉默不語,只是悶頭喝茶。
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顯示出他內心矛盾激烈而尖銳。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道:“列兵,你知道這件事是誰主導的?省委督查室,省委督查室吃了豹子膽,我離開省委才幾天,他們就敢抄我的後路?你不覺得這中間很耐人尋味嗎?”
周列兵愣了愣,怔怔說不出話來。
對啊,這事是省委督查室最先捅出來的,省委督查室動作很迅猛,省電視臺所有的主管領導都被約談,而且談話非常的嚴厲,從行動來看,就是要辦鐵案的架勢。
其間他們的督察員更是各種非常規的手段用盡,分化拉攏,恐嚇要挾,硬是讓他們整出了要命的卷宗出來。
廣電系統這些年積壓的那些爛事,內面牽扯到的那些利益糾葛,能夠經得起
紀委調查?
呂軍年冷冷的笑了笑,眼神銳利的看着窗外,極其陰狠的道:“陳京,陳秘書長當家,果然繼往開來,要大幹一場啊。這像他的風格,也像他的手筆,這個人永遠都是那麼狠,永遠都那麼出乎人的意料。就是一隻瘋狗,伍大鳴的一隻瘋狗!”
呂軍年說最後一句話,幾乎就是咬牙切齒,周列兵嚇得站起身來。
陳京,陳秘書長,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難不成向趙安動手,真是陳京一手推動的?
周列兵心裡有些發麻,其實說到派系,周列兵更應該算是徐自清的那一系,畢竟他位子坐正,還是得益於徐自清的提攜。
和徐自清相熟的人,又豈能不知道陳京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