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何壽軍請陳京過來觀摩演習是假,喝酒是真。
在軍區小食堂,何壽軍已經安排好了一大桌子好菜,軍分區因爲地處偏遠,而且有特殊性,所以接待工作一般都比較低調。
而軍分區的小食堂的包房,在陳京看來卻絲毫不遜於星級酒店的包房。
軍分區的廚子更是了不得,湘菜、魯菜、川菜、粵菜的廚子都有,而這一桌子也兼顧了這四種口味。
今天的領導中,侯司令員是最大的領導,可是他偏偏硬要推陳京坐主位。
陳京哪裡肯,一番推辭,最後還是侯司令坐正位,陳京和何壽軍分列兩側坐。
說實在的,陳京今天很高興,因爲何壽軍越是鄭重其事,越說明荊江船廠的事情有戲。
畢竟黃海船廠作爲一家軍工企業,受部隊的影響是最大的,爲了收購荊江船廠,他們已經通過幾個途徑聯繫荊江方面了。
陳京拒絕了他們兩次,這一次驚動了部隊出面,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他們心情很迫切。
陳京能夠感覺得到,火候應該差不多了,醞釀了這麼久,桃子到了成熟的時節。
不出陳京所料,酒過三巡,何壽軍藉着酒勁對陳京道:“陳京老弟,我叫你一聲老弟不爲過。是這樣,今天我們省軍區侯司令員也在,你是個聰明人,我們的意圖想必你能明白。
對!就是爲荊江船廠的事情,這個事情我們中原軍區盡了最大努力去爭取,這對荊江也好,還是對咱們部隊也好,都是天大的一件好事。
現在可以說是萬重困難都掃除了,只要荊江原因鬆口,這個事兒就能成!”
他打了一個酒嗝道:“所以,老弟,現在就看你的態度了!”
陳京放下筷子,道:“侯司令,何司令。你們二位我很敬重,跟你們我也不來官場上那一套虛的東西。我說實話吧,對黃海船廠的收購,我們並不牴觸。但是我這口氣難嚥下。
他們是狗眼看人低啊,當初我們求爹爹拜奶奶,希望他們能夠接手荊江船廠,我親自出馬請他們的談判代表吃飯,只差跟他們下跪磕頭求他們。
可他們怎麼說?說什麼荊江船廠是個爛攤子,是個大包袱,我們及時倒貼錢,他們也不見得會要!”
陳京冷哼一聲,道:“得,就他們這句話把我給激怒了,我還真不相信沒有張屠夫,我荊江就得吃帶毛的豬。這件事情以後,我們花了大精力搞改革,我們從上到下全面整肅,臥薪嚐膽!
現在終於搞出一點眉目來了,你說他們這個時候又殺回來了,說要跟我談收購事宜!
他們這是幹什麼?當我荊江人民都是乞丐嗎?他們可以玩弄我們於鼓掌之間?”
侯建司令員一直在微笑,聽陳京這麼說,他道:“陳書記,我充分理解你,也充分理解荊江人民的感情。既然你沒有把話說死,那這樣,我們可以讓黃海再來談,具體條件在談判桌上去說嘛!
我相信黃海方面也不是不懂你們的感情,我認爲只要加強溝通,一切都好談!”
陳京淡淡一笑,道:“侯司令員,您開口了,這個條件我接受了。不過我話說在前面,今天香港船廠的代表已經到荊江來了,接下來一個禮拜,他們會全面考察船廠。
黃海如果有誠意,速度要加快,這對我們還說是個生意,雖然我個人也非常希望爲部隊帶來幫助,但是站在我的立場上,荊江幾百人口的生產生活,我要放在第一位!”
侯建點點頭,道:“好,我馬上把這個意思向相關方面彙報,我堅信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何壽軍在一旁拍手叫好,端起酒杯衝陳京道:“陳老弟你是個爽快人,今天我和侯司令員是做好了困難的準備的,沒想到你這麼慷慨。這樣,我敬你一杯!”
陳京也端起酒杯,兩人碰杯,同時一飲而盡。
何壽軍豪爽一笑,放下酒杯,眯眼看着陳京,良久,他突然湊到陳京耳邊道:“陳老弟,今天你給面子,我老何有件事也跟你漏個風!”
“什麼事情?”陳京看向何壽軍道。
何壽軍神秘一笑,道:“你去衛生間嗎?”
陳京愣了一下,站起身來向侯建告罪道:“司令員,我這肚子脹得厲害,喝多了,我得去醒醒酒!”
陳京到衛生間上了一個廁所,出來到洗手盆的位置,何壽軍也堪堪過來了。
他眯眼瞅着陳京,道:“說句實在話,這個事兒我是沒準備告訴你的。畢竟這牽涉到地方的團結問題,但是今天你這麼爽快,給我這麼大一面子,我如果不說,對不起兄弟!”
他湊到陳京耳邊,壓低聲音道:“你知道玉山嗎?玉山的所有權一直都在部隊手上,當初部隊把玉山別墅轉地方,但是其他地方的手續一直沒辦。你和楚城的那點事我知道。
但是楚城玉山要把整個項目運作起來,必須要通過部隊,沒有大軍區首長點頭,這個事兒絕對做不成!”
陳京一呆,雙目猛睜,道:“你說什麼?”
何壽軍輕輕的拍拍陳京的肩膀,道:“我能騙你嗎?現在侯司令就正在爲楚江辦這事。當然,他並不知道我會知道此事,所以……”
他後面的話沒說,只是輕輕的拍拍陳京的肩膀道:“兄弟言盡於此,你好好把握吧!”
何壽軍說完,一頭鑽進了衛生間,而陳京則呆立當場,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腦子裡瞬間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來朗州的項目已經沒希望了,現在看來,還真不盡然,何壽軍的這個信息不是天大的變數嗎?
陳京使勁的在牆上砸了一拳,心思瞬間變得活分了起來。
雷鳴風啊,雷鳴風!
你既然對荊江出幺蛾子,這一次也別怪我陳京不義了。
陳京對着鏡子整了整儀容,轉身回到酒桌上,臉色絲毫沒變,但是心中卻是再也無法平靜了。
一頓酒喝了兩個多小時,可謂賓主盡歡。
酒席散去,陳京提出要和侯司令員單獨彙報工作,侯建自然表示同意。
兩人就在軍分區的會客室開始談話。
陳京在酒桌上就已經把種種說辭給醞釀好了,現在他一切準備妥當。
他進會客室,就拿出了一張荊江船廠的全圖,上面每個單位標註非常清晰。
他指着圖對侯建道:“侯司令員,這是荊江船廠的全圖,作爲一家民用船廠,屬於船廠的所有資產都在這張圖上!”
他頓了頓,道:“所謂未雨綢繆,將來如果我們能和黃海船廠成功合作,我必須要考慮,全新的船廠的規劃問題,人員安排問題,以及需要的全新的土地配置,等方方面面的問題!”
侯建盯着圖仔細的看,認真點頭道:“恩,你考慮得有道理。都說你陳京看得遠,果然名不虛傳,在這個時候就開始考慮那麼遠的事情,這很好!”
陳京謙虛的一笑,道:“司令員過獎了。對我來說,我必須要考慮,因爲黃海船廠是要把荊江作爲內陸的基地。可以想象,將來船廠的規模要擴大,人員要擴張數倍。
還有大批的船舶專家,高級管理人員等等要進駐荊江。
當然,我覺得荊江軍分區乃至省軍區的人員配置都會因此受到影響!”
侯建盯着陳京,道:“陳書記,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你直接說!”
陳京哈哈一笑,道:“司令員,看來什麼都瞞不過您。是這樣,我有一個重要的條件,那就是玉山作爲部隊所有的產業,暫時不宜轉到地方!你理由有三:
第一,荊江船廠會給楚江省軍區帶來巨大的變化,荊江船廠的入駐,將會使楚江成爲中原的軍事的重要據點。將來的發展不可預計,玉山這個地方有很價值。將來重新修軍事設施,雷達設施,或者是專家別墅,研究院,這都有可能!
第二,荊江船廠一旦被黃海船廠收購,因爲涉及到物資的保密,我們荊江望天門碼頭可能不適合在用於民用了,我們要建新的碼頭。望天門碼頭和玉山的距離很近,如果這個轉給了地方,將來整個碼頭劃爲軍事管理區,這麼大的範圍,中間卻嵌入了民用設施,這是一大弊端!”
侯建微微一笑,道:“第三呢?”
陳京理直氣壯的道:“這第三嘛!如果玉山現在被楚城地方化,他們開發玉山以後,我荊江的朗州就沒有了開發價值。我作爲荊江的領導,必須要在考慮這樣的競爭,能夠制衡對手的策略,我又有籌碼,當然要使用!”
侯建哈哈大笑,指着陳京道:“你這個陳京,你夠狠,夠厲害!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在跟軍區談條件?甚至是威脅?”
陳京連連搖頭道:“不,不,絕對不是威脅。你們可以拒絕,不影響我們和黃海方面的談判。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遭受的損失,在談判桌上我會想盡千方百計補回來的!”
侯建指着陳京道:“你奸詐,太奸詐了!”
他冷冷一笑,道:“玉山問題不算個事兒,我不點頭,大軍區首長絕對不會點頭。這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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