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什麼意見,可以提出來,先別拍了。”邵秀梅即便和人交涉,說話還是細聲細氣的。
那正在攝像機前口沫橫飛說話的婦女見狀,便道:“你是他們的領導不,說話能做主嗎?”
“我是指揮部辦公室的副主任邵秀梅,你有要求可以和我談。”邵秀梅還是細聲細語,那幾個拆遷辦的同志見狀,忍不住搖起了頭。
“你是副的啊,能做主嗎,有正的來嗎?”那婦女道。
“你有意見我可以幫你反映,但今天希望你們先散了,不要在媒體面前亂說。”邵秀梅道。
那婦女是個霸道的性子,兩三句話就看出邵秀梅性子軟,好欺負。於是便擺出架勢道:“不要在媒體亂說?我哪裡亂說了。而且我今天不在記者面前說清楚,讓他們爲我們做主,那我們更要受你們欺負了。”
“我們怎麼欺負你們了?”邵秀梅少有的皺起了眉:“政府當初在拆遷的時候都定好的,每平米補償多少錢。如果不要錢的話,等回遷房蓋好了,會按照比例給你們房子住。你沒看到嚴馬村三十多戶都搬走了嗎,他們也沒說我們欺負人啊。”說完,邵秀梅看向拆遷辦的同志道:“你們把政策給他們說清楚了嗎?”
拆遷辦的同志忙點頭,但心中卻再次搖頭苦笑,這麼個交涉法,今天肯定解決不了。
“你們怎麼沒欺負人了。”那婦女冷笑一聲:“你訂的政策是房屋每平米4600元補償,這點錢夠我們去市裡買房嗎?現在市裡的房子一平米至少6000以上。而且我們明明有215平米。但爲什麼你們只給我們算130平米?”
邵秀梅並不瞭解情況,愣了一下後,就看向了拆遷辦的同志。
拆遷辦的同志又嘆了口氣,看出邵秀梅真不是個和人交涉的材料。
“130平米是按照房產證上說的。你們所說的215平米是在得知我們有拆遷補償後,把牆後的那片面積重新砌了幾堵牆,劃了過來。這是不合法的。”拆遷辦的同志道。
“你放屁,那就是我們家的。那是村裡給我們的地。你們看着要補償的錢多,就想賴賬,還要暴力拆遷。爲了這事。你看看把我公公氣的,以前他還能下地幹活,可現在呢。氣的動不了拉,需要我們每天照顧起居。我公公可是老黨員,爲革命工作了一輩子,可臨老卻是這麼個下場。我男人死的早,你們就這麼欺負我們孤兒寡婦啊。”那婦女捂着臉,忽然哭了起來。那幾個記者連忙拿攝像機拍了下來。
“你胡說……”拆遷辦的同志也氣的夠嗆。
邵秀梅見狀也是一點辦法沒有,氣的心中直罵自己笨。看人家柳延路和徐巖峰多聰明,知道事情不好辦,連來都不來。如果今天這件事上了新聞,造成了不好的影響。領導肯定會對處理這事的邵秀梅有意見。
正焦急的時候,忽然一聲車響,邵秀梅回頭一看,一輛出租車開了過來。
車停後,徐巖峰下了車。掏出100塊錢給了司機,然後便跑到了邵秀梅這邊。
“邵主任,我來的有些晚了,出租車司機也不常跑這道,對這不太熟。”徐巖峰道:“目前情況如何?”
邵秀梅見徐巖峰來了,心中長出一口氣。並且也知道剛纔是錯怪人家了,臉色有些微紅,然後趕緊把情況簡單的給徐巖峰描述了一下,隨後道:“對方胡攪蠻纏,實在有些不講理。而且記者好像相信他們說的,把情況都拍了下來。如果播出來,肯定會造成很壞的影響。”
徐巖峰點了點頭,他知道記者拍新聞纔不管事情的真實性呢,他們需要的只是爆炸性。如何報道有影響力,他們就會如何報道。
而且他們今天錄製的內容都是眼前發生的,那“如實”報道出來,更不會有責任了。即便日後有了真相,說他們報道有誤。他們也可以說我們報道的就是眼前看到的,至於事實真僞不歸他們辨別。
剛纔那婦女看邵秀梅和徐巖峰說起來沒完了,便吼了一聲道:“你們商量什麼呢,有能拿主意的嗎?”說完,便對記者道:“記者同志,你們回去一定要把今天看到的、聽到的如實報道,我們真讓他們逼的沒法活了。”
徐巖峰這邊也將情況瞭解的差不多了,聽到那婦女這麼說,便向那婦女問道:“大姐,您說我們政策不合理。那您覺得需要怎麼補償,才能夠讓您搬走呢?”
那婦女瞥了徐巖峰一眼,覺得他這麼一個小年輕估計也做不了主,但還是說道:“我們也不多要求,我們的房子一共215平米,你按照市裡房子的均價6000元每平米補償我們。錢一到,我們馬上就搬。”
徐巖峰還沒說話,拆遷辦的同志就不幹了,“你這是做夢呢,市裡房子的均價是6000一平米沒錯,但你這房子這麼破,能和市裡比嗎?4600一平米已經不少了。”
那婦女反脣相譏道:“行啊,我們也沒想住新房,新房我們也住不起。我們還在這老房住着吧,挺舒服的。”
拆遷辦的同志聽到這話,還想再說,徐巖峰卻將其攔住了。
拆遷辦的同志不認識徐巖峰,但見他剛纔和邵秀梅很熟的樣子,估計也是指揮部辦公室的人,於是便住了口。
“嚴大爺是吧。”徐巖峰沒搭理那婦女,而是走到了躺椅旁,將右手輕輕搭在了嚴大爺的手上。
嚴大爺沒說話,只是看了徐巖峰一眼。
徐巖峰笑笑:“您也是這個意思嗎?這215平米真的都是您家的嗎?”
嚴大爺還是沒說話,繼續看了徐巖峰一眼,不過這次隨後又斜眼看了剛纔那婦女一眼。
“您是老黨員了,一輩子沒佔過國家一分錢的便宜。嗯……如今市裡對拆遷政策都定好了,周圍這麼多人都搬了,您爲什麼不搬?真的覺得這政策不合適嗎?嗯……剛纔那大姐是你兒媳婦吧……嗯……您的情況我也知道,是不容易,但您是老黨員,應該起模範帶頭作用。可是,現在……”徐巖峰說到這,見老人眼珠在動,被自己握住的手也有些顫,忽然心中一動,繼續道:“您是真的因爲我們的人暴力執法而氣的不能動了嗎?嗯……”
徐巖峰每說一句就會嗯一聲,讓別人聽起來好像他連個完整的話都不會說似得。其實徐巖峰一直在窺探老人的心理。剛纔提出的一系列問題雖然老人沒回答,但徐巖峰已經全部知道了答案。
剛纔那婦女見徐巖峰說了一通後,讓她公公的情緒有些激動,她害怕壞事,便衝過來打斷道:“你在這胡說什麼,你到底能做主不。”說完,便拍了拍老人,暗示讓他不要激動,放寬心。
拍完老人後,那婦女的手便搭在了木質的躺椅上,方便隨時控制老人的情緒。
徐巖峰笑了笑,又將右手移到躺椅上,說道:“如果你按照政策搬走,我能做主。但如果提出不合理的要求,那你就是找到省裡、京裡,也沒人給你做主。”
“看你在這說了半天,還以爲你能做主呢。原來只會說廢話,裝大尾巴狼。”婦女冷笑一聲。
徐巖峰笑笑:“好,假設我按照你的要求把錢給了你。你拿了錢會善待你公公嗎?”
“廢話,我當然會當成親爹一樣養一輩子。”
“嗯……怕你拿了錢只會過自己的小日子吧。”徐巖峰道。
“你胡說八道,你別污衊我。”婦女扭頭對記者大聲道:“記者同志,你們聽聽,他們政府的人就這麼欺負我這個寡婦。”
“想拿大聲說話掩蓋心虛嗎?”徐巖峰微笑道。
“你別污衊我。我男人死了快十年,你問問我公公,這十年我沒管過他嗎?”
“你公公手腳利索,這十年需要你管嗎?”徐巖峰說完,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然後大聲道:“你到底讓你公公這個老黨員陪你演這場戲的居心何在!”
徐巖峰的聲調一下子變的很大聲,嚇了那婦女一跳,只見那婦女擡頭先往人羣中看了一眼,然後便坐在地上哭道:“大明啊,你看到沒有,有人欺負我啊。你趕緊回來看看吧。”
大明應該就是她男人的名字。
徐巖峰看到了那婦女剛纔眼神不對,便忙衝過去,假裝要扶那女人,實際卻用右手抓住對方手腕,厲聲道:“是有人指使你這麼幹的,對不對?”
那婦女哭聲一滯,眼神又看了眼人羣,然後繼續哭道:“到底有人管沒人管了,他們是要逼死我啊。”
徐巖峰這次順着女人的眼神看去,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映入眼中。隨後只見那男子喊道:“政府的人太不講理了,曝光,這事一定要給他們曝光。”
老人身後那一男一女也皺着眉道:“我嫂子不是那樣的人,你沒憑沒據的不要亂說。不然我去市政府告你。”
徐巖峰笑了笑,右手還是抓着那婦女的手腕,道:“我胡說?那好,我今天就把事情的真相胡說出來。”說完,便低頭看着正在地上撒潑的婦女道:“大姐,要是我哪沒說對,你記得隨時糾正補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