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本就是有己無人的性子,在他眼裡,什麼處罰不處罰的,純粹是扯淡的玩意兒,上有政策是對的,下有對策更是沒錯,這年頭,不會變通的人做得好官嗎?
都按規矩來的話,那倒是好說了呢,翻開《黨章》和《憲法》看看,哪個幹部敢拍胸脯說自己全做到了?陳某人不怕按明面上的規矩辦事,他之所以進,要學的是不按規矩把事辦好,或者說在允許的範圍內把事情辦好。
所以,陳太忠很自然地忽略了童山縣在這件事中該負有的責任——透過現象看本質,這也需要很高的智商和情商。
“不過太忠,瑞根這麼搞,雖然是小動作,可也是按規矩來的,”李勇生很關心地勸他,“這傢伙很不簡單,你要小心點。”
在李勇生看來,瑞廳長做事雖然有點無恥,但是毫無疑問,這個副廳長的佈局功夫,真的很是了得。
擱在平時,這麼大單的罰款,肯定要激起鳳凰市的反彈,別的不說,只是以章堯東的性格,就不會容忍別人來自己的地盤,隨便敲詐。
對一個市委書記來說,兩百萬真的不算什麼,鞋底子上隨便蹭一蹭就出來了,可是這裸的耳光打在臉上,卻讓人受不了,更何況你林業系統似乎一開始就是知情的,現在出來撇清——這是做給誰看呢?
可是,在眼下的大背景下,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了,所以說,瑞廳長對大勢和火候的掌握,以及借力打力的技巧,那都不用懷疑的。
最關鍵的技巧,還是眼下這敲山震虎的本事了。擱給任何一個智商夠的人來看,這兩件事純粹是風馬牛不相及地事情,這邊是陳太忠的科委駁了瑞廳長的面子。那邊是林業廳拿童山旅遊區手續不健全開刀,怎麼也扯不到一塊去不是?
可瑞根偏偏就能判斷出,這件事一定會傳到陳太忠耳中,他地用心不方便說出口,卻是敢肯定別人一準能推算出來,不得不說。他對中人的心態把握得很準,這些人猛然間遇到怪事的反應也算計得極爲周全。他甚至算清楚了陳太忠在鳳凰口碑範圍。
是的,瑞廳長有信心被別人讀出自己的意思,他的本意絕對不是指向罰款,否則他這麼做也是在爲自己樹敵。這個無須多解釋。
反倒正經是因爲出現了科委這樁公案。他這算是師出有名了。別人就算想生氣。也多少能理解一點。沒準有些人還會因此遷怒於陳太忠。
李勇生地腦子也好用。在瞬間就將這些因果看得通通透透。他當然就要勸陳太忠小心爲上。“這傢伙做事不規矩得很。算計也深。”我還怕他不規矩?陳太忠冷笑一聲。心說哥們兒最不怕地就是跟別人比盤外招了。論作弊能力誰強得過我?
不過。當着李祿才。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苦笑着搖搖頭。“這傢伙真是急了。啥手段都使出來了。不過都是白費力啦。那個林業廳廳長地位子。怎麼也輪不到他坐。”
陳太忠爲祖寶玉關說過。當然就知道蒙藝對林業廳打地算盤。蒙書記一直在冷眼相看“五龍奪冠”地把戲。卻是沒有屬意其中任何一人。
至於瑞根上竄下跳地搞這個“土生油”。陳主任就算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對方地終極用心。是想用這個業績登頂廳長地位子。
李勇生還真不知道瑞根地目地。聽到這話。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側頭看看陳太忠。“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可是真的震驚了,陳某人不但猜得出瑞根的用心,還敢很負責地斷言,那個位子輪不到瑞根去坐,陳太忠這消息靈通程度以及玩的層面,顯然是遠遠超出了李主任心裡爲其劃定的位置——而事實上,李勇生心裡原本已經把陳某人擺到了一個相當高的層面上。
李祿才也被這話嚇了一大跳,他當然知道,省林業廳現在沒有廳長,可是瑞廳長在科委地項目,涉及到了其上位地問題,這卻是李縣長不敢確定的——是地,面對瑞根這麼邪門的搞法,李縣長心裡生出了一點猜測,但也只是朦朦朧朧地。
耳聽得陳太忠居然敢直接斷定此人“沒戲”,李縣長真的是傻眼了,好半天才晃晃腦袋,“怪不得瑞根出手這麼狠呢,敢情是着急了?”
“李縣長,這話你可不要隨便傳出去啊,”李勇生看他一眼,兩人現在身份相當,所以李主任雖然年輕一點,卻也不怕這麼拎着耳朵提醒對方,總算還好,李主任最大的優點,就是比較尊重老人,話倒也沒說得很過,“你心裡知道就行了,太忠這也是不把咱倆當外人。”
那是不把你當外人,我可還是外人呢!李祿才笑着點點頭,“那是,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鄧書記那裡,我還是要彙報一下的。”
李祿才真的人如其名,是“庸庸碌碌之才”,既然抱緊鄧書記的大腿了,就一心向主,做這種人的好處就是,跟對領導自身條件又不差的話,會升得很快,但是領導一旦不成爲領導之後,鐵鐵地就會成爲孤家寡人。
他這麼做還有一點好處就是:別人不能爲此指摘他什麼,是的,陳太忠和李勇生一聽說此人要向童山縣縣委書記彙報,而且還就把話說到明處了,兩人雖然不喜,一時間卻是找不出什麼理由來不許人家這麼幹。
“鄧書記對我有提拔之恩,而且他也很關注此事,”事實上,李祿才做事也不是特別不堪,眼見這兩位不說話了,少不得就要暗示一下:我是鄧書記的人啊。
“既然是這樣,那隨便你吧,”陳太忠繃着臉點點頭。“不過,祿才縣長,你能不能確定。鄧書記不會把這話告訴第三個人?”
“這個我敢肯定,”李祿才心知,這就是容忍自己傳話的底線了,少不得點點頭,“鄧書記的大局感我一向很佩服,再說……陳主任你肯幫我們童山說公道話。我當然要尊重您的意見。”
你倒是想不尊重呢,李勇生在一邊聽得就想發笑。太忠都有判斷廳長位子去向的能力了,再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招惹。
陳太忠卻是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了說話的興趣。
“既然說到這兒了,太忠你就給講講,這瑞根搞了一個什麼項目,被你這麼卡住了?”李勇生見他興致不高,少不得就要找個話題。
等到聽陳太忠說完這段因果,李主任和李縣長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相互對視一眼之後,異口同聲地發話了。“這不是放衛星(王洪成)那一套嗎?”
李縣長年紀大一點。想到的是放衛星,李勇生想到地卻是王洪成的“水變油”。“這年頭的人都瘋了,這種項目也敢硬上?”
“有啥不敢上地?”李祿才嘆口氣。感觸頗深地搖一搖頭,“切,爲了官帽子,啥戍做不出來啊?”
這話雖然大家都知道,但如此說出來還是有點誅心,李縣長這麼說卻也不是性格不穩,他是在向陳太忠擺明立場:我看那姓瑞的不順眼。
“呵呵,這件事可由不得他,”陳太忠燦爛地一笑,端起了手中的啤酒,“大家喝酒吧,別談這些掃興的戍了。”
後面發生的事情,讓李祿才越發地感嘆起陳太忠的人脈了,交通局局長牛冬生居然敲敲門笑着走了進來,“太忠,來了也不知道招呼一聲……還有小李,你這傢伙,居然也知道照顧我乾女兒地買賣?”
李勇生和牛冬生也是素識,不過兩人的關係也說不上有多近,總算是牛局長看在李主任尚算年輕地份上,一般也還給些面子,只是,眼下李勇生跟陳太忠能走得這麼近,他當然就要對其刮目相看了。
“這是童山縣的李祿才縣長,”陳太忠笑着爲二人引見,“負責旅遊區開發的,李縣長,這是交通局……”
“牛局長我還能不認識?”李祿才笑着打斷了他的話,人也站了起來,伸出了雙招呼,呵呵。”
“哦,”牛冬生微笑着點點頭,同對方握握手,“老鄧最近身體怎麼樣?他胃裡面地毛病,不知道好點兒了沒有?”
牛局長眼裡,童山縣值得他掛在嘴上問候的,也就是個鄧書記而已,他見陳太忠的林肯車在,纔要過來說說最近公路上的戍,卻是沒想到屋裡還有這麼兩個人,太忠這,是越混越大了啊。
牛局長既然出現了,大家少不得又要熱鬧地喝幾杯,唱唱歌什麼的,牛局固然不能再說公路的事情了,可李祿才也不能將話題進行下去了。
到最後,陳太忠也沒有表態說要如何處理此事,不過李祿才也沒追問,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陳主任擺到了相當高的一個位置上,逼迫領導表態,那可是大忌。
反正,李縣長還可以向鄧書記請教的,等鄧書記做出決定,再來找陳太忠不遲——總之,今天晚上談得還算愉快不是?
對陳太忠來說,李祿纔好交待,可是吳言那裡就不好交待了,等到夜裡十一點,他偷偷摸摸地進了臨置樓,才發現吳書記正仰躺在躺椅上,好整以暇慢慢地品茶呢。
見到他出現,美豔地女書記笑盈盈地看着他,“太忠,你怎麼又跟瑞根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