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和甯瑞遠都沒有想到,若干年後,國家的很多戰略資源,都因爲種種利益糾葛,被掌握到了私人、洋買辦甚至直接就是國外的財團的手裡。至於說修路這種小事,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不過,甯瑞遠倒是沒被陳太忠這番話影響了情緒,既然他頂着外資的名頭,享受到了種種的優惠,那麼有些領域不能進入,倒也是正常的了——他甚至不知道,這只是陳某人直覺地做出了反對。
“好了,既然來了我這兒,那就一起吃頓飯吧,”甯總很鄭重地發出了邀請,“你這忙得……咱倆有一個月沒見了吧?”
這頓飯還來了鳳凰市的地稅局局長趙永剛,趙局長年近五十,長得也相當富態,他對陳太忠不是很感冒,倒是握着荊紫菱的手叨叨個沒完,一雙肉泡泡眼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天才美少女。
不過他一聽甯瑞遠介紹,這是招商辦的陳主任,馬上就熱情起來了,“呵呵,原來是陳主任,電視上見過好幾次了呢,不過見了真人,才覺得比電視上的還年輕。”
陳太忠笑着點點頭,客套了兩句之後,飯局開動,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本來見這趙局長跟荊紫菱套近乎,很有發泄一下的衝動的,不過人家既然一聽自己的名字,就夾起了尾巴,那倒也就不能太當真了。荊紫菱卻是不避嫌地湊近了他,“太忠哥你怎麼了?看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是不是跟剛纔那個電話有關?”
“唉,反正鬧心的戍,”陳太忠嘆一口氣,搖搖頭,他剛纔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卻是素波市新紮副市長祖寶玉親自打來的。
這是祖市長上任之後,跟陳太忠的第一次接觸,“陳主任你好。打擾一下,我是素波分管科教文衛的祖寶玉,聽說鳳凰科委有些先進經驗,想組織大家學習一下……”
陳太忠還真不知道祖寶玉分管的居然是科教文衛,一聽就有點高興,心說這是好戍啊。天南科委我打不進去,把素波科委拉過來學習一下,也只當是打省科委的臉了。
不過很遺憾,這只是祖市長初次見面,打招呼的方式而已,客套話一過,就說起了另一件事情,“素波科委地投資出了問題,本來我是想查一下原因的。不過現在有點麻煩了……”
敢情,祖寶玉搞清楚自己是怎麼上來的之後,雖然不合適馬上聯繫陳太忠。但是心裡也存了報恩的心思——沒錯,雖然這只是交換,但是做爲受益者本人,他不該有點表示嗎?
再說了。陳太忠跟蒙藝走得太近了。素波地新任市長趙喜纔在蒙書記面前說話。未必都能有陳某人說話地力道重。這種貴人。豈能錯過結識機會?
祖市長雖然也很清楚。十有自己是升不動了。但是機會是創造出來地。而不是等出來地——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副市長。分管地口子不是也有好壞嗎?
所以。雖然祖寶玉上任初始是很忙地。但是他還是抽出時間。把陳太忠地資料好好地收集了一番。想着怎麼做才能投其所好。
一收集不要緊。他馬上就發現了。這個年輕人果然不能等閒對待。人家跟好多有錢地商人交情匪淺。自己要是上門送錢。不但顯得沒啥創意造不成什麼深刻印象。甚至都可能被人家回絕。
不過還好。陳太忠也有弱點。非常明顯地弱點。他實在太強勢了。而強勢者會有一個共性——仇家多。就算那些仇家發動不了什麼攻勢只能忍氣吞聲。但卻是潛在地炸藥桶。
祖市長略略查找一下。就發現陳某人有個仇家。正在自己地管轄範圍之內。素波市科委地主任方休。好了。就是你了。拿你開刀。給小陳送一份見面禮。
火炬計劃的錢被人騙走了,這已經是素波科委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了,而且還因爲擔保,背上了鉅額債務,早有那些好事者,義憤填膺地向市裡寫匿名信舉報了。
祖市長摩拳擦掌了半天,終於狠狠地擊出了一拳:方休,這個一千萬地損失,我需要你給我一個交待啊,火炬計劃的錢是用來扶持企業的,不是讓你拿來拆借的,還替別人擔保——你要交待不清楚這件事,我就建議紀檢委介入了啊。
方休卻是振振有詞:這些政策,我們琢磨過啊,鳳凰那邊的五百萬,也是拿來大錢生小錢的,我們只是借鑑成功先例而已,誰想到就遇到騙子了呢?
省科委主任董祥麟也跳出來了,他欺祖寶玉是新紮的副市長,下手不可能太狠,雖然你能由行局轉入zf,肯定一定有實力,但是上任伊始就下狠手,就不怕激起公憤嗎?
“這個不能怪我們考察不嚴密,大熱的天,冒着三十八度的酷暑,方主任親自去深圳看了對方廠房和辦公室地,不是我們不用心,而是騙子太狡猾,祖市長您要處分方主任,會讓這些腳踏實地做實戍的幹部們寒心吶,以後大家索性不作爲就好了,也省得犯錯誤。”
當然,這個時候,董祥麟是決計不會提起,方主任在深圳期間到底是把心思花到哪裡了,至於家屬隨行那更是不用提了——人家都給報了,又不是科委出錢,想查都不好查。
真要查的話也不是不行,那就要動用紀檢委了,祖寶玉正琢磨是不是該下重手呢,轟隆一聲巨響,鳳凰傳來了消息:鳳凰科委火炬計劃項目的錢,被人捲走了。
這一下,素波科委更有理了:祖市長你看,鳳凰科委的錢,也是不見了,咱能說鳳凰科委做錯什麼了嗎?這是天災啊。
祖寶玉在陳述事情過程的時候,還是挺講究語言藝術的,語氣也很客氣,但是這並不能抹殺他本想表達的東西:陳太忠啊陳太忠,我真是想幫你出氣的,可是,關鍵時刻你怎麼給我掉鏈子啊?
陳太忠一聽這因果,心裡這份兒憋屈,那也是沒法提了,鳳凰科委地錢被捲走,他心裡已經是相當地不痛快了,耳中又聽到素波的方休可能因爲這個緣故而逃脫制裁,實在是……欺人太甚啊,那個局布的也很辛苦的呢。
所以,他的情緒當然不會很好,甚至,在地稅局長趙永剛向他敬酒的時候,他都是端起杯子,很隨意地碰一下,渾然沒有注意到,杯中的酒灑出了一大半。
他這是有心事,但是看在趙局長眼裡,那就是有情緒了,趙永剛原本是稅務局的常務副局長,也是在國稅和地稅分家的時候,纔來地稅任了局長,多年地副職經歷,讓他養成了謹小慎微地習慣。
趙永剛和薛時風是素識,兩個人下鄉插隊時在同一個生產隊,不過兩人的關係實在說不上是好,只是在同一個公社地“老三屆”中,只有這兩人混出了名堂,所以還保持着相當的聯繫。
陳太忠槍挑薛時風的事情,趙局長是一清二楚,在兔死狐悲之餘,他也不禁爲這年輕人的蠻橫和霸道咋舌不已:現在的小年輕是真敢下重手啊。
所以,在趙永剛心中,陳太忠這傢伙,是招惹不得的,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剛纔他一聽說這年輕人是科委的陳主任,馬上就收起了那份急色的模樣,心中還惴惴不已:這個年輕漂亮的荊紫菱,一定是陳某人的碼頭,但願他不要生我的氣。
不過,他越是擔心對方生氣,就越覺得,陳太忠今天這心不在焉的樣子,是表示給自己看的,心中不禁有點憤憤不平:我說,我也不知道這女孩兒跟你有關係不是?做人沒必要這麼斤斤計較的吧?
等到陳太忠猛地跟他撞一下杯子,連着酒都灑了不少,趙局長猛然間醒悟過來了:壞了,這傢伙一定是知道,我跟薛時風關係不錯了,要不然,也不會反應這麼激烈。
可是我跟小薛,那可真的只是泛泛之交啊,一時間,趙永剛覺得自己是要多冤枉有多冤枉了,其實——插隊的時候,薛時風還偷過家裡捎給我的雞蛋呢。
反正,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趙局長只覺得屁股下面坐了釘板似的,怎麼坐怎麼不舒服,短袖襯衣脖頸和後背處,也有點毛扎扎的感覺,就像人兜着領子灌了無數個蒼耳子一般,
我這是惹人了,真的,趙永剛心神不定地端着酒杯,腦子裡一片空白,本來認識薛時風已經是不該了,後來還握着人家碼頭的手不放,這不是挑釁是什麼?
甯瑞遠感覺,今天有點不對勁,不光太忠是一副蔫不拉嘰的模樣,這趙永剛也渾然沒了平日裡顧盼自若、睥睨天下的豪氣,這倆人是怎麼啦?
他不想打問這種事,少不得扯了荊紫菱來說話,“那個碧濤的戍,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實在不行,我幫你施加一點壓力,大家反應強烈了,zf多少也會考慮的。”
“我已經打算好了,在鳳凰投資搞互聯網,”荊紫菱笑吟吟地回答。
“趙局,小美女要投資呢,你可得關照啊,”甯瑞遠笑嘻嘻跟趙永剛打招呼,趙局長下意識地點點頭,“美女嘛,肯定沒問題啦。”
下一刻,趙永剛渾身巨震,壞了,陳太忠一定認爲,我佔他碼頭的便宜呢,一時間,他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