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太忠這副悻悻的樣子,段衛華的好奇心反倒是被勾起來了,一時放下了自己的心事,“你那到底提了點什麼建議啊?怎麼不先跟市裡打個招呼?”
“要錢唄,科委那麼窮,”陳太忠鬱悶地咂咂嘴,嘆口氣,“正好去參加會議,就想看看能不能借着這個東風,跟省裡要點錢要點政策,好把科委搞上去。”
嘿,你還真把那個破主任當真了?那是章堯東玩你呢,段衛華心裡冷哼,臉上卻是不以爲然地搖搖頭,“我說小陳,以後有這種事情,先跟市裡通個氣,要不然,沒準別人會有看法。”
“這個倒是,”陳太忠點點頭,段市長這句話裡的關愛之情很濃,他當然不能做什麼解釋,否則讓人家覺得自己要狡辯,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不過,他也覺得挺委屈的,我要是跟市裡提建議,你們會在意嗎?郭宇現在又掌着財權,那廝對我很有意見,會答應撥款嗎?
到末了,十有八九還是會攛掇着我跟省裡要錢,可是我陳某人自己要錢,能跟蒙藝張開嘴,要是摻雜上市裡的因素,你讓我怎麼通過私人渠道向蒙書記張嘴?
而且,一開始,我也只是打算問問這件事能搞不能搞嘛,誰能想到,蒙藝的反應就那麼快呢?
“我先打個電話,跟尼克說一聲吧,看他能不能張羅一下,還有,問問甯瑞遠,看他能不能幫上一點忙,”陳太忠不想考慮這種鬧心的事兒了,索性就轉移了話題。
“要是他那邊沒能力幫忙,那我就跑一趟,最差也要把曼徹斯特的市長拉過來。段市長您看……這樣行不行?”
“呵呵,其實也無所謂,你隨便問問就好了。”段衛華笑着搖搖頭,他的手還是在玩弄着鋼筆,不過鋼筆的轉動方式。已經由順時針變成了逆時針,一般情況下,逆時針代表段市長的心情不錯。
陳太忠當然也知道,人家衛華市長說的是隨便問問,可自己真的只是“隨便問問”的話,那絕對就錯到一塌糊塗了,這個關竅,是個人就能想得到。
走出市政府,他還是有點鬱悶,當然。他並沒有把聯繫尼克地事兒放在心上,他的糾結主要還是因爲,科委的事情,似乎自己又做得……有點出格了?
這年頭。只有不做事,纔會不出錯啊……想到這個,他有點想罵人,哥們兒這是當官呢。還是當受氣包呢?
這麼想着,他心裡越發地不是滋味了,還好,今天他地林肯車就噴好漆了,這多少算是個好消息。
去馬瘋子那兒拿上車,他卻是猛地想起了答應景靜礫的事兒,用鐵手那邊去收拾蔣慶雲。似乎有點不合適了。該不該找十七出一下頭呢?
正琢磨呢,他的手機就響了。來電話地是荊濤,“小陳,中午有空沒有,我和紫菱來鳳凰了,找個地方隨便坐坐?”
這次荊濤來鳳凰,是又給陳太忠送來兩份課題建議,同時,那個煤焦油廠的選址的那個小山包,規劃局拖着不給批,現在父女來,也是問一問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是先建廠子,還是說再等一等?
陳太忠一聽就惱火了,擡手就給小吉打了一個電話,“這是市裡再三說要特事特辦的高科技項目,這個規劃局是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啊,”小吉也有點不摸頭腦,不過,他的法子很直接,“我已經讓他們動工了,敢擋咱們的路……何必給他們留面子?”
“嘖,沒道理的嘛,”陳太忠輕聲嘀咕一句。
“關鍵是建委分管規劃的那個副主任李勇生,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小吉的話,登時成功地點燃了陳副處長地怒火。
“原來是這麼回事?”陳太忠冷哼一聲,掛掉了電話,琢磨一下,直接將車開到了鳳凰警察局。
警察局的門衛一見是灰色林肯,問都不敢問,眼見陳太忠在那裡停車,拿起電話撥一個內部分機號,伸出手,將話筒和嘴巴捂得死死的,聲音壓得奇低,“陶秘,陳太忠來啦。”
小陶秘書放下電話,快步走到正在接電話的王宏偉身邊,“陳太忠來了,王局你看……”
嗯?王局長一聽,覺得事情有點不妙,這廝現在連電話都不打,直接找上門來了……估計是有大事了。
他拿着手機就走了出去,還好,最近陳某人來得少,王宏偉在自己辦公室旁邊整理出一個小休息室來,可以打個小盹,也可以會見一些私下地客人……當然,躲瘟神也是其功用之一。
可惜的是,陳太忠來這兒,不是找他來了,而是找小董,是的,他打算好好地收拾一下那個錢串子,李勇生你不是會搞事兒嗎?我還就偏偏不找你去。
小董果然又在這裡廝混,陳太忠一分鐘內就找到了人,他遇到的警察們,都在很熱心地爲其指路——我們也不指望你領情,離我們遠一點就謝天謝地了。
“錢串子啊……我也好久沒去了,”小董一聽,有點汗顏地意思,“陳處,我催您好多次了,您總是沒時間啊,所以我也就……”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陳太忠笑着點點頭,是啊,他自己都不當回事了,還指望人家小董操心,那要求也高了一點。
事實上,小董這種有啥說啥不作僞的性格,倒是讓他挺欣賞的,“這個人渣,我本來說沒空理他了,嘖,誰想他舅舅不識趣啊……帶我去看看這個錢串子。”
“他舅舅,建委的那個李勇生?”小董的記性不是一般地好,“好像年前來過一次,不過,也沒提什麼要求,那傢伙也真忍得住了。”
李勇生來過?陳太忠點點頭,心說果然就是這麼回事了,那傢伙知道自己在整他的外甥,卻是懷了舊怨,不肯上門相求,現在就是給招商辦的項目上使絆子。
說着,兩人就走到了臨看地門口,小董招招手,就有人過來把鐵柵欄門打開了,不多時,又從臨看裡把錢串子弄了出來。
乍一見到錢串子,陳太忠根本有點不敢認了,在他地印象中,那廝是個矮胖的傢伙,怎麼三個月沒見,就瘦成麻桿一般了?來陣風是絕對吹得倒地。
看到小董在場,除了郭所長,臨看的人全離開了,沒人願意呆在陳太忠旁邊,上次小郎可是還捱揍了呢。
“日子過得苦了一點啊,”陳太忠笑嘻嘻地打量着錢串子,一邊搖頭一邊咂咂嘴,“嘖嘖,這減肥效果不錯嘛。”
錢串子臉色灰白,很茫然地看着他,目光空洞無神,整個人看起來,像個老年癡呆症的患者一般。
“想過得好一點嗎?”陳太忠淡淡地發問了,轉頭看一眼郭所長,輕笑一聲,“幫我把你舅舅扳倒,我就考慮照顧你一下。”
錢串子依舊是那副活死人的模樣。
倒是郭所長聽到這話,臉部情不自禁地抽*動了一下,我靠,你當着我的面兒就說這話?
當然,再難聽的話,郭所長也聽到過,不過現在的問題是,陳太忠跟他並沒有什麼交情,這種情況下,陳某人敢肆無忌憚地說出來這話,那就不是一般的囂張了。
然而,人家這囂張,囂張得有道理,他倒是想表示一下反對意見呢——比如說一句“你不能這麼說話”之類的,可是,這是王局長都要繞着走的主兒,他一個小小的所長又算什麼?
再想想此人的“瘟神”名頭,這一刻,郭所長都恨不得自己不在現場,也省得將來陳某人的話被傳出去之後,萬一懷疑是他嘴多,那就沒意思了。
可是反過來想想,人家這也是不見外的意思,自己要是能順着迎合一下,也未必就不是一個機會。
他正琢磨呢,陳太忠冷笑一聲,又發話了,“你不用裝傻,兩條路,一條就是檢舉你舅舅的不法行爲,另一條……非正常死亡,不信的話,你可以試一試。”
郭所長聽得汗登時就下來了。
他忙不迭地咳嗽一聲,“咳咳,陳……陳主任,這個,好像過一陣,他要轉回監獄去了,那個……”“呀哈,”陳太忠聽得就是一聲感慨,笑着看看錢串子,“行啊,李勇生的本事還不小嘛,不過,你以爲進了監獄我就收拾不了你啦?”
王宏偉現在可是政法委書記了,你小子就算跑進監獄去,躲得過初一,躲得了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