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東西,”耳中聽到不住有桌椅倒地的聲音,陳太忠抓起手包,身子輕巧地繞到了桌子的對面,面朝大廳,將荊紫菱擋到了身後的窗邊,“這是搞什麼飛機嘛。”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門口有嘈雜的聲音,一個女聲格外地響亮,“等等……沒算錢呢……啊
這個聲音不出還好,一發出,還傻乎乎地坐在桌邊的另一些顧客就反應了過來,也是紛紛地站起身子,向着門口涌去---此時不溜單,更待何時?
“咱們也溜單吧?”荊紫菱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悄悄地響起,吐出的氣息掠過他的耳根,直達鼻端,恍惚間,他彷彿嗅到了芝蘭的芬芳。
這傢伙剛纔不是在吃肉嗎?怎麼能吐出來這種味道呢?陳太忠有點納悶,不過,下一刻他就很認真地搖搖頭,“溜什麼單?又沒幾個錢。”
這是實話,不過對他而言,今天吃的若不是紅燜羊肉,溜單也無妨,現在大廳裡這麼亂,萬一撞翻一鍋沸湯,他倒是受得了,可是荊紫菱捱上一下,未免就會有點遺憾了。
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大概就是三四分鐘的模樣,吧檯那邊點起了蠟燭,只是,偌大的大廳已經變得空空蕩蕩了,除了陳太忠這一桌,居然再也沒人了。兩個服務員在門口的牆腳蜷縮着,也不知道是被撞倒的,還是被人潮嚇壞了,躲在一邊的。
“嘿,這素波的市民,還真是高素質了啊,”陳太忠低聲嘀咕一句,回頭看一眼荊紫菱,卻不防她正探出腦袋來看大廳的情況。兩人正正地來了一個嘴對嘴。
呃……陳太忠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可是退後之後,感受着鼻腔內充盈的、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他的心裡又隱隱地生出一絲悔意,禁不住抽抽鼻子,“挺香啊。”
“過分,”荊紫菱恨恨地瞪他一眼,悻悻地坐了下去。她知道這傢伙是無心地,倒也沒怎麼計較,可是這廝最後地三個字,卻是隱隱有了輕薄之意。
“真的挺香嘛。”陳太忠見她沒有惺惺作態,心裡越覺得這位美女算得上是知己了,少不得順勢坐到了她的旁邊,還下意識地舔舔嘴脣----這叫不叫口齒留香呢?
“去去去,坐對面去,”荊紫菱見他舔嘴脣,心裡越發地覺得羞着了,伸手去推他,還好,她用的力氣不算太大。
“真傷自尊。”陳太忠哼一聲,站起身來。“我說,能不能給拿兩根蠟燭過來啊?這黑燈瞎火的,叫人怎麼吃啊?”
下一刻,蠟燭就拿了過來,陳太忠坐回他的座位,悠然地倒上一杯酒,“呵呵。燭光晚餐。你慢慢吃,我吃好了。”
“搞得我也沒心思吃了。”荊紫菱哼一聲,煞是鬱悶地拿起了飲料,慢慢地輕啜着。
“那先買了單算了,”陳太忠手一擡,打個響指,“服務員,結賬了……”
不多時,服務員端了兩杯飲料過來,一邊是一個瘦瘦的中年女人,“嗯,這是我們餐後免費贈送地山楂汁……一共是一百四十二,給一百四就行了。”
陳太忠摸出兩張百元鈔票遞給服務員,服務員轉身走了,那中年女人卻是隨手拉把椅子坐了下來,輕笑一聲,“呵呵,你們倆怎麼沒走啊?”
“又沒幾個錢,我丟不起這人,”陳太忠笑着衝她點點頭,“怎麼,你是老闆?”
“幫我哥在這兒管兩天,”女人笑笑,在搖曳的燭光中,能看得到,她眉宇間殘留着一絲忿忿,“唉,今天這電停得……最少損失五千。”
“不至於吧?”陳太忠纔想說什麼,荊紫菱就打斷了他的話,“怎麼不至於?溜單的就不說了,停了電,還能有多少人進來吃飯?”
“呀,小姑娘長得不但漂亮,腦瓜也夠聰明嘛,”中年女人笑笑,眼裡流露出欣賞地意思,“看來能管住你男朋友啊。”
“其實我也想溜單的,呵呵,”荊紫菱什麼話都敢說,可是她那一臉的笑容,加上清澈的眼神,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絲天真,“有便宜不佔,別人會懷疑我的智商的。”
“噗嗤,”中年女人就算心情不太好,聽到這話,也禁不住樂出了聲,“好了,小姑娘,嗯……好,就算你損失了,不過,我彌補你的損失好了。”
說着,她轉頭看向陳太忠,伸出了手,“能溜單而不去做,我也不能讓老實人吃虧,認識一下,我是省體改委的郭玉蘭,哈,有人欺負這個小妹妹的話,只管找我。”
郭玉蘭做事,頗有男人的痛快氣,一見荊紫菱地絕世姿容,就有點震撼,耳聽得她說出這麼天真的話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憐愛之情。
而且,陳太忠也給她一個不錯地感覺,不把百十塊錢放在眼裡倒是小事,而是她隱隱能覺出,這傢伙身上有股子不含糊的味道,是的,上位者的那種睥睨衆生的氣勢。
所以,郭玉蘭一時豪興大發,就想認識一下這兩個小朋友。
“體改委?”陳太忠伸出手來,握一握她的手,眼中禁不住露出一絲訝異來,“呵呵,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周國棟?”
“鳳凰的體改委主任,我怎麼可能不認識?”郭玉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你是鳳凰地,上學還是上班呢?“我叫陳太忠,在招商辦上班,”陳太忠笑一聲,“這次來素波,是參加個會。”
敢情也是體制中人啊,郭玉蘭點點頭,溝通地慾望就又強了一點,“什麼會啊?最近沒啥大會吧?”
“關於火炬計劃宣傳的動員會,我代表科委來地。”陳太忠笑笑。“郭大姐,你們體改委會不會參會啊?”
“我們肯定要參會的啊,”郭玉蘭笑一聲,“呵呵,研究經濟體制中的科技進步,本來就是體改委的工作之一,怎麼可能不參會呢?”
說到這裡。她猛地想到了什麼,上下打量一下陳太忠,目光中有點狐疑不解,“不對吧?小陳。你是招商辦的,代表……科委來開會?”
“我……我兼着科委的副主任呢,”陳太忠真不想提自己在科委地身份,丟人啊,真地很拿不出去的,可是人家郭大姐把話都問到這一步了,他想回避也沒辦法了。
“招商辦……科委副主任……”郭玉蘭嘴裡嘀咕一下,眼睛猛地一亮,再次上下打量他幾眼,“不是吧?這麼年輕的副處?呃……哈哈。我是說你看起來很年輕啊。”
“我本來就挺年輕的,”原本。陳太忠一直提醒着自己,要低調要低調,而且,郭玉蘭說了半天,雖然主動自曝其是省體改委的工作人員,但具體職務和工作卻是不肯透露。
這當然是爲了考慮形象,官場裡最忌諱的。就是向不相干的人賣弄。越到高層越是如此,同時也是提防着。萬一賣弄地對象提出相關的幫助請求,那你幫還是不幫?
所以,他也有心藏拙,可是----實在是可忍孰不可忍,郭玉蘭居然認爲他是“面相年輕”,這成功地激起了他的好強心,不得不強調一下,“我是才提的副處,呵呵。”
“哦,”郭玉蘭點點頭,她久在官場,自是聽出了他地話外之音,人家是說,我真的很年輕。
說得明白一點,人家是在說,我的年齡,做副處是誇張了一點,不過----是才提的嘛,至於有沒有後臺……馬馬虎虎就那麼回事了。
“不是強調一把手來的嗎?”她轉移了話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麼鳳凰市是你來了?”
她這話,問得就有點過了,不過,她就是這麼一個性子,而且,體改委這個部門只是負責協調和溝通企業跟各行局委辦之間的關係,雖然沒什麼實權,但是由於沒有利益的糾葛,反倒是一個比較超然的存在。
“我們主任病了,”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句,反倒是抓住這個機會,開始向郭玉蘭請教了,“對了郭姐,像我們科委,要是做職能改動,是不是也要體改委協調或者認可啊?”
你不跟我客氣,我當然也就不跟你客氣了。
“嗯……”郭玉蘭沉吟一下,笑着搖搖頭,“這個要看具體情況了,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們體改委,大多時候只是起個穿針引線的作用,不過,有關政策上的東西,我倒是能給你解答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