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給章堯東打完電話後,就開始琢磨了,他並不是個笨蛋,所以他很輕易地就得出了結論:堯東書記對陳太忠的賞識,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吳言這個電話,十有八九是得到了章書記的默認。
那……這可能就是對他的一個考驗了----雖然不是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王書記決定了,要把這件事當作頭等大事來抓!別搞得堯東書記對自己的辦事能力產生懷疑纔好。
既然他什麼都知道了,接下來呂強的闡述,基本上就是走過場了,可話說到最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呂總嘴裡居然蹦出了一句,“唉,本來我也是一片好心,剛纔卻讓樑區長對我一頓好訓。”
“樑建勤?他對你說什麼了?”王小虎的瞳仁,登時縮小了些許,笑吟吟的臉上也泛起了一些陰霾。
“他倒也沒說什麼,就說我這個商人不像商人,還說這件事找您也沒用,總不能……幹部也不像幹部吧?”
呂強的回答,讓陳太忠看得有點開眼,他可是沒想到,一個做商人的,居然敢當着自己這個當事人曲解話意,明目張膽地挑撥黨政領導的關係,做這種事兒,是哥們兒的專利啊,你丫侵權了。
王小虎的臉色,卻是越發地難看了,他恨恨地哼一聲,“這個老樑也太過分了,有意見可以提嘛。背後陰陽怪氣地說話,算是怎麼回事啊?天天說提高幹部素質了,哼……”
他心裡確實挺惱火地,但他也清楚,這完全是呂強突發奇想帶來的後果,有心斥責呂強幾句吧?人家是跟陳太忠一起來的,不看僧面還看佛面呢。
這頓搶白,老子遲早要找回來!王小虎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搖搖頭,放下了心裡的這點芥蒂。“好了呂總,這件事你也別當成負擔,他也跳騰不了幾天了,等倆月就有結果了。”
他說的等倆月。代理扶正是小事,他是說開春要開的區人大會,王書記可是還兼着人大主任呢,到時候在政府工作報告的審查上,狠狠扇樑建勤一記耳光纔是真的。
一邊說着。他一邊轉頭看看陳太忠,臉上又泛起一絲笑容,“呵呵,陳科長,關於這個水庫的命名……你是怎麼想的?咱們也都不是外人,有啥話直說。”
“我本來就勸老呂不要這麼搞地!”陳太忠大義凜然地一拍大腿,直看得一邊的呂強有如吃了一隻死蒼蠅一般的難受,“不過……”
話題一轉。他就說到了樑建勤的身上,“不過這個樑區長地素質,實在有點不夠高啊,跟這樣的人搭班子。王書記你也不容易啊。”
壞了,這傢伙要出難題了,王小虎從這個“不過”裡,聽出了一絲味道,這一刻。他是既有點微微的膩歪。又有點隱隱的期望,能借這個搞樑建勤一下嗎?
想是這麼想。他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他還微笑地搖了搖頭,“呵呵,班子的團結還是重要地嘛,老樑這個同志啊,除了沒什麼大局感之外……人還是不錯的。”
天可憐見,沒大局感就是政治方向不明確,這麼惡毒的評價,王書記居然能用一種很寬容的態度說出來,可見,語言確實是一門藝術。
這段話說完,大家就算表達得很明白了,樑某人已經成了三人共同的目標,接下來又輪到呂強出頭了,他嘆口氣,沉吟一下,“這麼着吧,這好歹也算新生事物不是?要不王書記,你跟上面瞭解一下相關政策?”
我靠!明白了,這一句話出來,王小虎登時就反應過來了,這是章書記不便出頭指示,所以才含含糊糊地要他“先了解情況”,這個陳太忠能得到如此照拂,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這個建議……倒是不錯,”他點點頭,心裡卻是有點納悶,按說這種場合,只呂強來纔是正理,陳太忠是不應該出現的,這傢伙難道一點都不知道避諱嗎?
下一刻,陳太忠的話,爲他釋疑了,小科長冷哼一聲,“我還說呢,今天紅山區找我什麼事,搞半天就是這點小事,本來我不支持呂總這麼搞,不過……哼,樑區長說話也有點太嗆了……”
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所謂留白,是一種境界,但是,他話裡地惱怒之意,卻也是表達得一覽無遺了。
陳太忠是真的生氣了,原本他已經全盤接受了吳言的建議,將此事當作一個炒作的機會,可是今天跟樑建勤地不期而遇,卻讓他不得不耿耿於懷。
呂強見他這麼生氣,一時間也不好插話,拉開手包,就想拿出自己的中華煙給王書記敬菸,一不小心卻發現,自己的包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兩張白紙。
這就是陳太忠悄悄塞進來的,那兩張荊以遠寫的字了。
剛纔在胡秀峰辦公室裡,他看到呂總那個大包,靈機一動,趁人不注意地時候,一個“穿牆術”就把這玩意兒塞了進去,期待着呂強拿煙地時候,能發現這兩張紙,也好提高炒作的力度。
可剛纔呂總遲遲沒有打開包來,後來樑建勤出現,將兩個人搞得鬱悶異常,出了辦公室之後,又忙着對樑某人口誅筆伐,陳太忠也忘記向他解釋了。
看到這兩張紙上地字之後,呂強的心,一時禁不住地噗通噗通亂跳,太忠這傢伙,什麼時候把這個玩意兒給我塞進來的?我靠,這也太嚇人了吧?不過,呂總的閱歷和精明,還真不是白給的,他不動聲色地拿出中華煙來,站起身給王書記遞一根,殷勤地打着火,轉頭又向陳太忠讓一下,見他不抽,自己拿回來點上了。
藉着這個機會,他已經在腦中把事情重新理了一遍,很簡單,太忠已經把荊以遠的字兒搞到手了,如果不考慮這兩張紙是怎麼進入自己手包的話,那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再加把火而已。
“對了王書記,我還跟荊以遠求了字兒呢,”他小心翼翼地從手包裡拿出那兩張紙來,“你看,嗯……兩種不同的筆體啊。”
“荊以遠的字?”王小虎再度認真了起來,他的字非常普通,平日裡最能拿得出手的,無非也就是“同意”和“王小虎”五個字,但是他畢竟是那個“字是敲門磚”的年代過來的,比之現在的年輕人還是強太多了。
更何況荊以遠名聲在外,差不多點的人,都知道那麼一點,王書記一聽說,呂強居然把荊以遠的字弄來了,一時間頗有點好奇,“給我看看?聽說荊以遠現在很少給人寫字了啊。”
把紙拿到手裡,王小虎看似在琢磨這字,腦子裡卻是轉悠開了,看來老呂這次,還真是認真了,居然能求來荊以遠的字,很下了一番功夫的嘛。
呂強卻是不動聲色地瞟一眼陳太忠,心裡這個納悶就不用提了,甚至,到了後來,這納悶又讓他產生了若干的惶恐:這字兒到底怎麼進了我的包包的?小陳這手段是越來越厲害了啊。
再想想市政工程公司總經理郭晉平的遭遇,呂總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原本,他今天被樑建勤訓了一頓,心裡很是不暢,但眼下的事情告訴他:只要能讓陳科長開心,那麼,付出一些代價,是相當值得的。
“荊老這字兒,寫得真有勁兒!”良久,王小虎搖搖頭,略略地感嘆一下,當然,荊以遠要是聽到這話,恐怕會氣得吐血三升----我的字兒有勁兒的話,還用得着琢磨一期甲骨文嗎?
說着,他就擡起頭來,看看呂強,“老呂,你是一定要促成這個事兒?一定要讓我向上面彙報了?”
王書記不傻,章堯東會讓下面規規矩矩地報上來,他自然也是要借鑑一下,將“執意”的名聲落在呂強身上,以顯得自己在這件事裡,並沒有動任何的手腳。
“我哪敢說一定這倆字兒?”呂強輕笑一聲,“呵呵,那不是給領導下命令嗎?我就是有個強烈願望而已,一切事情,還是要王書記你幫忙關照啦。”
行,沒“一定”有個“強烈願望”也行!反正是不關我的事兒了,王小虎笑嘻嘻地搖搖頭,“老呂啊,不是我說你,你總是瞻前顧後的,我們是公僕哎,你有強烈願望,我就要反應的嘛,下命令……下命令有什麼不好的?爲人民服務,那是我們該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