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一進門,四下打量一下,拱手做了一個羅圈揖,弟,打擾一下……”
“……今天我兒子週歲,在座的諸位,大家的單我買了,不過,半小時以後要招待貴客,還請大家早用完了早散啊。”
按理說,他這話說得還算是上路,先幫大家把單買了,還給在座的人留了點結束飯局的時間,倒也不能說不通情理。
只是,這麼說話的方式,委實霸道了一點,能坐在這裡吃高價飯的,肯定都是有些身家的主兒,誰會稀罕別人請客?
陳太忠的心思,本來就不在吃飯上,他正把玩小酒壺呢,聽到這話,禁不住擡頭看了小個子一眼,“嗯?”從鼻子裡發出了長長的一聲。
顯然,他有點惱火了。
聽出他心裡的嚴重不滿,阿寬的汗都快下來了,忙不迭輕輕地咳嗽一聲,儘量壓低了聲音解釋了起來,“咳……陳生,這是大臺村村長的兒子,那個,在這裡可是說一不二的人呢……”
大臺村就是這個碼頭所在範圍的轄村,由於有了這麼熱鬧的一個碼頭,老村長張建國不但有了錢,也結交上了相當數量的高級別人物,連鄉里的鄉長和書記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打個招呼,頗有點“太阿倒持”的味道。
老村長的三個兒子也因此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眼前這個黑黑的小個子,正是他最寵愛的小兒子張力,在這一片算是二號人物了。
總算是張力也知道,來往的走私者雖然要靠着這個碼頭討生活。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亡命他不怕,他親手種下去的荷花也有兩位數了。但是他還真怕惹上那些背景深厚地主兒。
所以,對於碼頭上唯一的一個“高檔飯店”,想要清場,他還得自己來,而且,話也不便說得太硬——就算食客裡沒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得罪了大客戶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阿寬不說這話還好,話一出口,陳太忠地眉毛皺得越發地厲害了。
媽的,當個小小的村長。居然敢這麼得瑟?想起自己在東臨水時的恓惶樣兒,陳太忠就打心眼裡不平衡,我靠,這村長也不過就是股級幹部嘛。
阿寬可是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往事,只當陳生是瞧不起小小的村長。心裡不由得感嘆一下,這大地方來的人,敢看不起張建國。也真是不懂村官在地方上的厲害了。
他忙不迭地悄聲解釋,“你別以爲這個村長是這麼簡單的人物,人家在省裡都有人撐腰呢,縣長見了他也得喊聲‘老張’,在這兒,他就是天。”
說實話,阿寬覺得自己的表述已經很到位了,想他一個黑道上混得不錯地主兒,都要在這個小村子裡夾着尾巴做人呢。
誰想他這話說出來,純粹就是火上澆油了。陳太忠又是重重地一哼,斜着眼睛看着站在不遠處的張力,嘴角也噙上了一絲極爲不屑的冷笑。
張力早就聽到他那一聲“嗯”了。本來想發作,不過飯店裡不多的人聽說張老三要請客。紛紛聒噪了起來,有趁熱鬧恭喜的,也有多謝三哥買單地,亂作一團,他顧不得找陳太忠的麻煩。
可眼下,那廝又發出更大的一聲冷哼,這下,張力地面子再也掛不住了,橫衝直撞地衝着陳太忠走了過來,“朋友,聽你這意思,挺不滿意?”
這話挑釁的味道極濃,不過,陳太忠的話更難聽,他“嗤”地冷笑一聲,手一擡,指向張力的鼻子,“就憑你,也配做我朋友?”
張力臉色一變,就待發火,不過仔細看看陳太忠身邊的狗臉彪和馬瘋子,哪個都不像是善碴。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呢,陳太忠又發話了,“我跟你一個毛病,喜歡請客,你兒子過週歲?好事嘛,今天晚上你的單,我買了,不過,我也只給你半個小時吃飯的時間!”
在陳某人心中,他這麼還擊實在是太本份了,你丫很有錢?那我也在錢上大你好了,至於吃飯時間……你自己感覺一下被人攆着吃飯的味道是什麼好了。
張力聽得眉頭就是一皺,他何曾被人如此駁過面子?轉頭一看,他看到了阿寬,氣得冒煙之際,他想也不想地用手一指,“阿寬,把你客戶帶出去,
村不歡迎這種主顧。”
阿寬聽得臉色就是一變,這一下,別說陳太忠,張力連他都惹了,操的,你丫屁眼裡的海砂還沒洗乾淨呢,就在這人模狗樣地充起大瓣蒜來了?
不過,生氣歸生氣,在這一畝三分地兒上,他還真不敢硬頂着張力幹——事實上,就算出了這裡,他也不敢跟張力叫板。
沒錯,五六年前,他混得比張家好多了,可眼下張家勢力大漲,根本不是隨行就市地那種漲法,而是一飛沖天的架勢。
可是,讓阿寬得罪陳太忠他們,那就更不現實了,狗臉彪和馬瘋子是亡命之徒,而陳先生更可怕,那可是敢帶着八十輛走私車一路奔到天南省的主兒。
天南跟這裡之間,可是還隔着兩個省呢,路上得有多少關卡?誰跟錢也沒仇,四百多萬那可不是個小數目,能打通這趟線兒地主,絕對是手眼通天之輩。
“老三,他們這單有四百七十多個數,”阿寬站了起來,硬着頭皮解釋,在這裡,四百多萬的買賣不算很大,不過,“這是他們頭一筆單子,而且,是從別地口子轉水過來的。”
四百多萬真的不多,可初次接觸就敢拿這麼大單子試水的,絕對不會是簡單人物,至於說其他口子轉水,這也很容易理解,阿寬認爲陳太忠是老手,老手不走老口子,來新口子試水,擺明是要轉口了。
至不濟,人家陳先生也是想擴大業務了,這種主顧,是隨便得罪的嗎?
阿寬短短的幾句話,就將陳太忠一干人的不平凡處道得明明白白,對他這種超強的語言表達能力,連陳太忠本人都不禁暗暗頷首,這傢伙要是到政府裡玩筆桿子,估計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張力卻是聽得一愣,他家學淵源,腦瓜也不是很笨,自然聽得明白阿寬這話裡的意思,他下意識地掃一眼陳太忠,“哦,原來是貴客啊……不過,水路旱路,總得有個來路吧?”
一聽張老三盤問路子了,阿寬少不得要湊過去低聲解釋一下,“天南省的,八十個烏龜一起送……”
大臺村這裡的走私已經形成了規模化,既然平臺已經搭建完畢,走私的就並不僅僅是汽車了,初開始,張力還以爲陳太忠走私的是傳呼機、手機之類的小東西,一聽說這幫人走私的是汽車,禁不住有點發怔。
同樣的價錢下,汽車可不比那些小玩意兒,手機什麼的小東西,大可以買回去拆分給各路豪傑、各個小店,技術含量不是很高,只說價格上讓出些許,根本不愁銷售,汽車則不同了,那是大宗商品。
大宗商品,一般人買不起,拆了賣也不可能,這就對銷售渠道有相當高的要求,而且體積那麼大,運輸起來,麻煩也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是雞飛蛋打的下場。
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汽車的利潤要比其他的東西豐厚得多,八十輛車一起開赴天南,這是怎樣一種陣仗?
而且,這還僅僅是試水!
想明白這些,張力的神色登時就肅穆了很多,他愣了一下,一撇嘴,做出一個怪模怪樣的表情來,看似不屑,又像是嘲諷,“呵呵,原來是這樣啊,天南的韓五,我可是很熟的呢,哈,幾位認識他麼?”
韓五,大名韓天,江湖人稱小五,天南省黑道的大哥大,雖然有人不服氣,但毫無疑問這傢伙在天南黑道上是勢力最大的,不過,此人一向混跡在省城素波市,在鳳凰市的名頭不是很顯,基本僅限於在黑白兩道中流傳,鳳凰的百姓聽說過其名號的,千人中不過一二。
“韓老五?”“韓天?”兩聲驚呼,出自狗臉彪和馬瘋子,他倆都聽說過此人,不過,在狗臉彪眼裡,根本容不下其他人,所以稱呼也不是很客氣。
陳太忠不知道這個人,聽得心裡卻是大恨,媽的你倆現在好歹是我的人,韓五很有名嗎?值得你們這麼一驚一吒的?
“沒聽說過,”他淡淡地回一句,眼皮都沒擡一下,沒錯,陳某人執意要找回某些場面了,話說得格外不客氣,“我耳朵裡不裝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