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92300纏人
人(上)
陳太忠走出素波機場的時候,就接近晚上七點了,天還沒有黑,他走出來四下打量,尋找雷蕾的捷達車——雷記者說要來接他的。
他正在東張西望,猛地聽到身後有一個聲音響起,“太忠,找車呢?”
他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才在一起散步的王德寶,王處長笑吟吟地看着他,“剛送了一個朋友上飛機,想到你下午回來,索性就等你一陣。”
扯淡吧你就,陳太忠心裡很明白,老王這十有是故意等在這裡的,但是人家怕自己反感,就要強調一下偶然性。
被人搞突然襲擊,他確實有點反感,不過,想一想王德寶昨天的惶惑勁兒,他也不好再計較什麼,好歹人家都是奔四張的主兒了,巴巴地跑到機場等自己,還得假裝成是偶遇,這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我還沒來得及問,一直在天上飛,要不就是來回跑,”陳太忠坦坦蕩蕩地回答,心裡有點納悶兒,事態緊急到這個地步了嗎?“我會盡快給你答覆的。”
“那就麻煩你費心了,”看來真是緊張了,王德寶居然點一點頭,“這樣吧,要是沒人接你的話,坐我的車?”
你跟個電線杆子似的杵在這兒,就算雷蕾看見我,也不可能過來啊,陳太忠才待發話,猛聽得側後方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陳主任,你也在啊?”
“嗯?”他訝異地轉身,才發現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孩兒款款走了過來,她穿一條小小的牛仔熱褲,赤luo的雙腿細瘦筆直,彷彿圓規一般,“咦,小湯,你怎麼來了?”
“送我們楊總上飛機,”來的正是湯麗萍,她衝陳太忠微微一笑,又側頭看一眼他身邊的王德寶,猶豫一下微微點下頭,算是個招呼,“他去上海開會。”
“他一個……搞房地產的,開什麼會啊?”陳太忠其實不想說這麼細,但是這個小湯同學出現得太突兀了,容易引起王德寶不必要的聯想,所以他就要聲明一下。
“有培訓吧,還有美國講師什麼的,”湯麗萍卻是不在意,因爲她在的這個正泰房地產公司真的不大,還真沒資格去上海去開什麼房地產商大會。
王德寶站在一邊,看着他倆琢磨一陣,終於是開口了,他感覺這兩人不會有太深的交情,這純粹是直覺,“要不一起上車吧?”
“我有車,”湯麗萍回頭指一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那是我們老闆的司機,開着車來的。”
“哦?”王德寶愣了一愣之後,衝陳太忠點點頭,他有點搞不懂現在這陣勢了,於是笑着告辭,“有車的話,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太忠……那事兒就麻煩你了啊。”
然而,湯麗萍很快就悲劇了,因爲司機走過來之後,聽說要捎陳太忠走,就是一聲苦笑,合着楊總走的時候交待了,要把車留在機場的停車場,他回來方便使用,“楊總拿着主鑰匙呢,他要咱們打車回去。”
就在這時,雷蕾的車駛了過來,湯麗萍見狀就猶豫一下,她跟雷記者見過幾面,甚至還在電信酒家一同保護過張馨,不過顯然,該不該上車,要看陳太忠的意思。
“上車吧,”陳太忠倒是無所謂,走到首長座就坐了下去,那二位猶豫一下,司機坐到了前面,湯麗萍順勢就坐到了後面。
上車之後,雷蕾並不做聲,陳太忠也不好提醒什麼,只得跟小湯隨意地聊兩句,問問正泰最近又搞了什麼項目沒有。
“沒有,最近公司的資金有點緊張,”湯麗萍倒是有什麼說什麼,“我們在純陽街拿了一塊地,跟你們科委房地產在公交公司的地緊挨着,那裡拆遷不順利,公司拖得有點受不了。”
“嗯,你們公司盤子還是小了點,”陳太忠哼一聲,他對拆遷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因爲這裡面的因果,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楚的,更多的時候,還要具體情況具體對待。
聊了一陣之後,車就駛入了市區,在路過一個公交站點的時候,楊總的司機下車了,湯麗萍有點小猶豫,“蕾姐,你們去哪兒?”
雷蕾看一眼後視鏡,陳太忠笑一笑,漫不經心地回答,“先送小湯回家吧,她的家在素紡宿舍。”
一邊說,他一邊就摸出了手機,翻看起了通訊錄,他知道湯麗萍有心倚仗自己,但是他現在的女人真的很多了,而且每一個都有各自的精彩。
如非必要,他真的不想再招惹什麼人了,雖然陳某人能確定,那骨感、緊繃的雙腿,緊緊纏着自己腰肢的話,感覺……應該不會很差吧?
“可是,我還沒吃飯呢,家裡沒飯了,”湯麗萍嘟起了小嘴,“陳哥你加我一雙筷子好了,吃完我自己打車走,行不行?”
“嗯,”陳太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下一刻,他就將手機放到了自己的耳邊,“寶玉市長,我是小陳……你好你好,晚上吃飯了嗎?”
祖寶玉正在吃飯——廢話,這都七點多了,不過,當他聽陳太忠問起王德寶的時候,還是頓了一頓,換了一個僻靜地方,“資源管理處的王德寶嗎?你怎麼會認識他?”
這不怪祖市長不瞭解情況,他是林業廳出來的,但是他早就不去關心那個傷心之地了,自然不可能知道王德寶進了青幹班。
待他聽說,小陳和小王成了幹部培訓班的同學,禁不住笑一聲,“嘿,看這事兒巧的,看來這傢伙也是命不該絕,算他走運吧。”
祖寶玉在林業廳的最後幾年裡,呆得絕對不算愉快,而正是因爲他被邊緣化了,所以對廳裡大部分的幹部,都有比較直觀的印象。
所以陳太忠認爲,找他打聽王德寶的事兒,應該能得到相對客觀的答覆——當然,他很清楚,祖寶玉對林業廳的幹部,就沒幾個有好印象的,但是,“不太壞”和“很壞”,這也是差別不是?
果不其然,祖市長對王處長的評價也不是很高,可聽起來也沒有太大的反感,“那傢伙的能力很一般,也沒什麼魄力,也就是有個林場的老爹,保了廳裡的一個老領導,後來成了林場場長。”
敢情,王德寶的老爹1956年就進了林場工作了,爲人也算和善,某廳長在文革時下放至此,受到了老王的照顧,落實政策之後提拔了他一下,瑞根當時在林業廳的根基不深,就拉攏他,結果王德寶剛當上這個處長,老爹和那老廳長就在一個月內相繼掛掉了。
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自然也就不在了,不過不管怎麼說,祖寶玉對王德寶的評價尚可——你不能指望一個在單位裡受盡排擠的傢伙,說原單位的好處,丫要是認爲某人很好,反倒是很可能帶了私人情緒。
“這麼說,他不可能有大問題?”陳太忠聽得有一點心動,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願意拉自己的同學一把的。
“有沒有問題我不敢說,大問題肯定不會有,”祖寶玉聽得就在那邊笑,他說話一向很講究的,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胡亂開口,“資源管理處的權力不小,不過王德寶這人,做事比一般人要謹慎一些……你真的要幫他?”
“唉,同學一場嘛,你也知道我這人心軟,”陳太忠嘆一口氣,“要是寶玉市長你能確定他沒問題,我也不能讓他下場太慘……他好歹找過我不是?”
“我可不敢確定他沒問題,”祖寶玉接着笑,指望他在這種措辭方面犯錯,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不管怎麼說,想到自己當年的那種惶惑,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我也覺得調整一下就行了,認真下去,對誰都不好。”
“咦?寶玉市長你這話,有什麼說法吧?”陳太忠一聽他這欲言又止的,好奇心登時又起來了,“方便跟我說一下嗎?”
“這就是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祖寶玉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帶過,“哪個系統還沒點這種事,98年的洪水,還歷歷在目呢,李無鋒那人吃軟不吃硬,你好好跟他說,他一定買你面子,到了他這位置,活的可不就是個面子?”
“哎呀,”陳太忠沉吟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我覺得吧……我跟陳潔更慣一點。”
“這個……”祖寶玉也沉默了,好半天才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想保住他的位置,你必須得找李無鋒,要是隻圖個下半輩子安生,陳潔說句話,老李不敢不聽。”
2300章纏人(下)
這就是所謂的縣官不如現管了,李無鋒是一廳之長大權在握,動誰不動誰就是一句話,所以王德寶想繼續幹這個資源管理處處長的話,必須做通李廳長的工作。
但是隻想讓王處長安生的話,就未必要找李無鋒說話了,陳省長髮句話,李廳長也就是個順水人情——一般人認爲,用一下副省長很難,用廳長就相對容易,其實這想法有偏頗之處。
當然,這兩者的區別,就在於李無鋒的工作好做不好做,不過李廳長和瑞廳長的關係,那都無須贅述了,所以憑良心說,陳潔那兒的工作,其實更好做一點。
那就先找陳潔打個招呼吧,陳太忠猶豫一下之後,就又撥通了陳潔的電話,說是想找陳省長彙報一下自己的學習心得,不知道領導什麼時候方便?
“新聞播報都開始了,你想起來給我彙報心得?”陳潔一聽,就是一聲哼。
她太明白這傢伙的性子了,總算是聽筒那邊沒什麼嘈雜聲,她能斷定他不在酒桌上,那麼,這個電話應該不是臨時起意打來的,“你這是又給我找事了吧?電話裡說吧。”
“也沒啥大事兒,就是班裡有個林業廳的處長,跟我處得還可以,”陳太忠乾笑着回答,“現在我才知道,那傢伙是瑞根提拔起來的。”
“哦,”陳潔沉吟了一下,以她的見識和智商,在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裡面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兒,“學習完之後,他的位子會被調整?”
她是卻不過李無鋒的面子,纔跟沙鵬程頂上了,自然聽說過瑞根這號人物——說句實話,瑞廳長那“土生油”項目,在天南省官場裡,也算一個不小的笑話了。
“只是調整也就算了,那傢伙認倒黴了,我也不敢打擾您,”陳太忠笑了起來,接着又嘆口氣,“關鍵是有人想出狠手,他嚇壞了,就要我幫着說一聲。”
“那就是他自找的了,”陳潔一聽,還涉及到狠手不狠手的問題,就不想再管了——陣營錯了,就是很要命的事兒了,又被人抓住了把柄,這種人不倒黴,真是天理不容,“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是自取滅亡,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
陳太忠當然聽得出她的推脫之意,心裡就有點悔意,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堅持見面之後說了,看來這電話溝通,果然容易出問題,不是特別慣熟的人,不合適這麼做。
不過,現在也不是後悔的時候,他還是要努力幫着說一下,“據我瞭解,這人口碑還算可以,做事也謹慎,沒什麼大問題,他都願意被調整了——主要是有人想小題大做。”
那活該,誰讓他站錯隊伍的?陳潔聽明白了,不過她還是不想管,只是由此生出了點好奇之心,你憑什麼就敢認爲自己瞭解的就是真相呢?“你跟誰瞭解的?”
“嗯……祖寶玉,”陳太忠斟酌一下,覺得實話實說就不錯,“祖市長對這人的評價並不高……您也知道他對林業廳有氣呢,但是也找不出這人的明顯缺點。”
祖寶玉嗎?陳潔沉吟一下,她是分管科教文衛的副省長,祖寶玉是素波分管科教文衛的副市長,兩人之間有接觸,她也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就是你從林業廳撈出來的,你現在又從林業廳撈人,”陳省長的話,就有點直白了,“我說小陳,你跟林業廳有緣啊。”
“我也不想多事,但是,同學找到我頭上了,”陳太忠只能苦笑了,“我覺得把他調走就行了,沒必要做得太……太那啥了。”
這個話,陳潔還真的認可,雖然她的氣量並不是很大,但是同時,她也是個相對講理的主兒,將手插進沙鵬程的地盤,多少已經有點那啥了,李無鋒再秋後算賬趕盡殺絕的話……嗯,容易引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那你跟李無鋒直接說好了,”不過,下意識地,她還是不想摻乎到此事裡,因爲她確實不清楚此事的因果,哪怕是有祖寶玉的點評,“你倆不認識嗎?”
“見倒是見過,沒打過招呼,”陳太忠自然記得李無鋒,那是在瑞根搞土生油的時候的事情了,“但是這事兒,總得先在您這兒備個案,纔是正確的態度。”
“去去去,我纔不會管你,”陳潔聽得笑了起來,“事情我也不清楚,你直接跟李無鋒談吧……嗯,對了,你說的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陳潔肯問名字,那就是要先打個招呼了!陳太忠放下電話,心說這事兒就算成了一半了,等他再擡頭,發現雷蕾的捷達車正在向運河公園駛去,“咦,你這是要開到哪兒?”
“回家啊,小湯又不是外人,”雷蕾滿不在乎地回答,在她看來,確實是這麼回事,陳某人的諸多女友,湯麗萍見過也不是一個兩個了,而且小丫頭也不具備興風作浪的能力,“這個點鐘在外面吃飯,有點晚了。”
陳太忠一看手機上的時間,七點二十五了,猶豫一下,又撥個電話給王啓斌,要他過來認識一下自己的新家,順便喝兩杯,“……最好叫上小王。”
“湖濱生態別墅?你饒了我成不成……那兒得五千一平米吧,”王處長聽得就是一陣苦笑,“就算去,我也肯定是一個人去,小王住的是單元房,整天看這個別墅那個別墅的,她難保心裡不平衡。”
“這都是小事兒了,你關鍵得給她找個乾的,”陳太忠笑一笑,其實他對小王很不感冒——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對攀附上來的異性,圈裡人多是視而不見。
但是長久的拍檔,那就又不一樣了,小王之於老王,正如湘香之於那帕裡、劉望男等之於陳太忠,像高雲風身邊走馬燈一般變幻的女人,就絕對不會引起旁人的任何關注。
“讓她去丁小寧那裡幹吧,”得,老王還真是答應得痛快,看來小王也帶給了他一點壓力,“工資隨便給,關鍵是讓她賣房子弄點提成。”
陳太忠一聽就明白了,王啓斌這麼搞,也是對小王售樓有信心——綜合幹部處的處長,想幫人推銷幾套房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甚至不排除別的幹部再授意有些商人或者機關進行團購。
這就是權力和財勢結合的結果,就算有人想查,也就只能查到丁小寧的頭上,查小王可就難了,這錢賺得是要多穩當有多穩當,要是有人想從丁總這兒打開口子,那就又得考慮陳太忠、段衛華甚至杜毅的反應。
說穿了,就是王處長想合理合法地給小王弄點錢,只是,除了陳某人這種知根知底的損友,他也不合適跟別人張嘴——撇開可能的政治影響不提,臨老入花叢,說出去還不夠丟人的。
陳太忠當然會答應下來,“沒問題,她不去上班都行,不就是一份兒工資嗎?不過有一點我得說清楚,她得無條件地聽小寧的。”
“那是肯定了,”王啓斌聽得就笑,心裡卻是不無感嘆,自己跟小陳現在是想撕扯都撕扯不開了,不過,權勢的魅力,也在於此了,“那我明天帶着小王去慶祝你喬遷新居……算了,還是不要叫她了。”
掛了電話之後,陳太忠擡電話,想一想又壓下了這份心思,陳潔的招呼未必打過去了,此時聯繫李廳長,也有點不妥。
這麼一來,今天晚上就又是陳某人的女人的私宴了,湯麗萍這個燈泡……就有點太亮了,想到剛纔自己借她擺脫了王德寶,陳太忠還不好直接攆人,“小湯,我這是要去別墅吃飯,裡面全是……你的姐姐們。”
湯麗萍一聽,也有點頭皮發麻,她自是知道“姐姐們”是什麼意思,於是沉吟一下方始發問,“張馨姐在吧?”
“她這兩天家裡有事,”陳太忠面不改色地胡說,雷蕾聽他這麼說,從後視鏡裡望了一眼,知道是他不想讓小女孩去別墅。
其實,雷記者也不希望她去,這女孩兒一看就是跟太忠還沒啥關係的那種,太忠的女人已經實在太多了,這麼個青澀的小丫頭,能放過去就放過去好了。
只是她一直不太確定陳太忠是什麼意思,她可是不想留給他一個吃醋的印象——她就算想吃醋,又吃得過來嗎?
聽他這麼說,她才確定了下來,於是出聲發話,“小湯,今天有點晚了,你還要回家,蕾姐幫你買點菜,你帶回家吃吧?”
湯麗萍肯定是有點不情願,不過,想一想自己要面對陳太忠那麼多的女人,也是有點頭疼,而領過她人情的張馨又不在,於是也就只能接受這個建議了……
看着她拎着幾大塑料袋的吃食,施施然走進素紡宿舍,雷蕾扭頭看一眼陳太忠,笑着發話了,“這小丫頭的腿型不錯……你不眼饞?”
“算了,有你們已經足夠了,”陳太忠笑一笑,“女孩兒還小呢,何必禍害人家?”
“那你就禍害我們這些老女人,是吧?”雷蕾佯怒着瞪了他一眼。
“嘖,明天還得跟林業廳的李廳長打交道,”陳太忠都懶得回答她,揉一揉腦袋,“我發現,我這人實在太好說話了……”
事實證明,李無鋒也很好說話,第二天中午下課之後,陳太忠打個電話給他,說是想拿一點林業方面的資料,供鳳凰駐歐辦參考,李廳長的回答很不見外。
“嗯,我知道了,陳省長對你的工作也很支持,下午下了班,我在林業大廈等你,嚴廳長前兩天還說,好久沒見你了。”
“我可不想碰見瑞根,”陳太忠聽得就笑,他的話雖然是說瑞根,其實是指嚴某人,“換個地方成不?我一個人過去……”
(後面追得緊,前面離得不遠,召喚月票。)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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