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百九十三章
“打電話請出了耿強?”錢文輝下意識地反問一句,悻悻地掛了電話,愣了半天之後,終於嘆口氣搖搖頭,“看來不是他了,不過這傢伙……最近越來越老實了啊。網”
正如陳太忠猜的那樣,他還真是國安的,而且算是相當核心的人,按說左媛的戍,屬於他們可管可不管的範疇,警方或者政府力邀他們介入的話,國安這邊沒準能考慮一下,是的,只是考慮,這年頭攜款潛逃的貪官太多了——其中有些人的潛逃還涉及了其他因素,如非必要,沒人願意趟這種混水。
正是列夫托爾斯泰說的那句話,“不跑的人都相似的,跑路的人各有各的原因”,有些貪官一旦被抓回來,反倒是要天下大亂,造成的損失會比追回的損失大得多,極不划算。
有選擇地追逃?拜託,現在的老百姓不是那麼好哄的,追得回來xx
國安的人深明這一點,所以這樣的活,如非必要,他們真的很少接,讓外辦或者外交部的去協調纔是正經,該是誰的工作,就是誰的工作。
但是睚眥的出現,讓一切都不同了,這個人或者說這個組織,是實實在在地對國家安全構成了威脅,他們不出手不行了。
因此,陳太忠進了國安的眼裡,事實上,錢文輝對他的瞭解可不止一點半點,國安出手,有什麼事能瞞得住嗎?
錢文輝不但知道他的經歷,也知道此人身後都有哪些人在支持,爲此,他甚至沒將這件事彙報給廖宏志,迴避原則讓他有足夠的理由這麼做。
在他眼裡,陳太忠真的是有點嫌疑,他這麼想的原因就不用贅述了,不管從陳某人的身手、脾氣上講,還是說從科委的款子被騙上說,這廝都有出手的理由。
但是,蒙藝很重視陳太忠,這個事實,讓錢文輝真的有點頭大,他不敢去吃激怒蒙藝,別看你國安局厲害,中央委員一怒,捻死三五個像他這樣的人,國安內部都不可能出頭的。
可是。這個陳太忠還不得不排查。身爲國家安全局地工作人員。就要有這個覺悟。雖然錢文輝自己也覺得。陳太忠是睚眥地可能性並不大。
爲什麼說不大呢?因爲仔細研究過陳太忠之後。錢文輝認爲。陳主任是配得上粗暴、蠻橫、好色、貪婪、唯利是圖、心狠手辣之類地評價地。不過這些跟他要調查地事情無關。而讓他做出如此判斷地是:姓陳地身上。真地沒有半點正義感。
像這種人。怎麼可能做出“萬里追逃”這種血性十足地事情呢?
所以錢文輝決定暗查。很隱秘地查。不告訴任何人。是地。連蒙藝都不通知——這極有可能是一個誤會。他地堅持無非是一點使命感使然。爲此去挑釁一個封疆大吏就殊爲不智了。
國安是很牛。但那只是對普通人而言地。
琢磨了一段時間後。錢文輝才佈下了這個測試地局。不過很遺憾。陳太忠整天東奔西跑忙得不可開交。直到現在。他纔有機會實施。
陳某人身上唯一值得稱道的優點就是,就是丫似乎對自己人不錯,肯罩着手下的小弟,針對這個現象,錢文輝暗示了一下,邢建中的資料已經落入了張州人的手中。
可是陳太忠居然不上套,要他去聯繫邢建中,說什麼投資落地就不管了,錢文輝無奈之下,掀出了底牌,雖然是以忌憚市裡的名義做幌子,但是他心裡很清楚:我就是要把這個消息傳到你耳朵裡。
陳太忠打車前往東郊區的時候,錢文輝心裡隱隱有點興奮,因爲從知道換車的角度上講,此人或者是受過某些反跟蹤技巧訓練的,但是中途沒有換車,卻是讓他大失所望:靠,你謹慎一點會死啊?
要是受過系統訓練的人,應當知道,趴在門口等客的出租車,是最容易安排釘子的,陳太忠沒開自己的車,但是中途也沒換乘出租車,那就說明,此人的謹慎是從官場中培養出來的,而不是受過專業訓練。
是的,陳太忠的表現,實在太中規中矩了,這一切的反應,無一不說明:錢某人你純粹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惡名遠揚的“五毒書記”也能成爲俠之大者的“龍組睚眥”嗎?
這個交警查酒後駕駛,是錢文輝能想到的最後一招,他想不着痕跡再試探一下,微的陳某人會不會濫用權力,暴打一下爲難自己的交警——不懂得控制情緒的人,可能一氣之下做壞事,但也可能良心發現做點好事。
陳太忠喝了不少酒,雖然能開車但卻不代表其情緒一定穩定,而此人又一貫愛用拳頭說話,酒意上來控制不住是很正常的,所以錢文輝很體貼地只安排了一名交警在場,還是沒帶對講機的那種。
然而,這個最後的試探,顯然也是失敗了,陳太忠居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暴走,直接找張州的人來交涉,雖然依舊略顯跋扈了一點,但那是官場中的戍了,再說人家也有跋扈的本錢不是?總的來說,陳某人還算處理得相當得體。
錢文輝並不知道古提醒過陳太忠,事實上,國安的人嘴還是比較嚴的,但是這種半開玩笑的話說出去,被外表粗獷實則心細、鬥爭經驗豐富兼且非常想討好陳老闆的古局長聽到耳中,沒理由不做出必要的反應的。
要是知道陳太忠已經得到了風聲,錢國安肯定會換些別的手段,最起碼也還要再多測試幾次,而眼下他卻是決定收工了——沒必要在這傢伙身上再浪費更多的精力了,還有那麼多人待審查呢。
當然,他收工收得這麼草率,肯定還是害怕長期拖下去的話,激怒某一人或者某幾人,能做到眼下這一步他已經很負責了,反正這年頭,哪一行也不好乾不是?
至於灰嶺礦滲水的重大事故,錢文輝也跟幾個人說過,反正,就算外逃的張州煤管局局長被睚眥捉回來,也未必
陳太忠乾的,不過這種事情真的發生的話,這個科委vtt回到他的視野,僅此而已。
他可是沒想到,被自己放過的人,居然轉過頭來,開始打自己的主意了,陳某人來官場就是鍛鍊來了,也是長見識來了,而且,身後總是吊靴鬼一般跟着一幫人——還是有組織的那種,擱給誰也會覺得不舒服。
不過,由於覺得自己還沒鍛鍊夠——在官場中混得越久,越覺得鍛鍊不夠,於是陳太忠決定,先小心行事,嗯,在一段時間內,儘量少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來作弊,平時也要多注意觀察,小心無大礙嘛。
總之,來了張州一趟搞交流,居然搞到將國安背到自己的身上,這讓陳太忠非常非常地鬱悶,你們不知道去追查外逃貪官,反倒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海量排查,尋找將貪官捉回來的人,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滑稽的戍嗎?
更讓他鬱悶的是,這件事他還不能跟別人說,也不能去打聽,合適打問的,就是幾個跟他關係匪淺,知道他一點小秘密的女人。
想到這個,他又猛然警醒,別讓國安的在這些人身上掏出什麼東西吧?哥們兒得跟她們打打預防針。
先去找吳言吧,他拿定了主意,反正今天晚上也要溜到臨置樓的,於是他打個電話給白書記,“阿言,我又給橫山拉了一筆投資來,想給你引見一下,晚上有時間一起出來坐坐嗎?”
週四,吳書記也不是很忙,聽這廝叫自己阿言,知道丫身邊沒人,猶豫一下,“你跟我說一下就行了吧,一定要見見嗎?”
陳太忠一聽,知道她身邊也沒人,少不得笑一聲,“呵呵,那就是個幌子,主要是想見你了,別理那投資的,他的錢還是我幫着張羅的呢。”
“你這個傢伙,”吳言聽到這話,當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輕笑一聲,“太忠你倒是知道惦記我,行,我把你家小鐘也帶過去。”
“呃,”陳太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好半天才疑惑地發問了,“你已經把鍾韻秋調過來了?”
吳言當然把鍾韻秋調過來了,甚至連政府辦主任趙學文都知道這戍了,趙主任對這個行爲挺支持,她是女人又是吳言的鐵桿,有些話也敢說一說,“有小鐘做你的秘書,吳書記你也能省不少事啊。”
話只能講成這樣,沒辦法再明白了,不過,吳書記當然理會得出趙主任的意思:將來有人敢再胡亂騷擾你,你的秘書可是請得動陳太忠呢,這可是兩全其美的好戍。
現在就開始接受這傢伙的保護了嗎?放下電話之後,吳言愣一愣,嘴角微微上翹,心裡有一絲甜意漾起。
可是,這才僅僅是一年多時間啊,下一刻,她心裡不禁又暗歎一聲,這傢伙躥起得,實在是太快了……
第一腔百九十四章
陳太忠要給吳言引見的是董毅——這聽起來真是有點滑稽,不過,他確實是要在清渠鄉建廠了,李凱琳這個法人不但年輕,狐媚子氣也太重了一點,別人一看就能想到是怎麼回事。
既然李法人很可能讓吳書記吃味兒,那就不用出現了,於是,堂堂的區委書記也就只能會見一年前還在街上游架滋事的小混混了。
吳書記可能吃味兒,陳太忠也可能吃味兒,考慮到董毅長得挺帥氣——起碼比陳某人帥氣,陳主任打電話通知他的時候,就很不客氣地指出了,“董總,態度好一點,儘量給吳書記留點好印象……對了,你不許打她的主意,要不然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薰毅哪裡敢打吳言的主意?混混們是再實際不過的了,吳書記是很漂亮,但是在他眼裡,比吳書記年輕的小姐滿大街都是,說漂亮也未必比她差了,何必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呢?
要是吳言難看一點,他倒是可以考慮打一打主意,那就是“美男計”的意思了,“呵呵,陳哥看你說的,這點戍我能不懂嗎?你放心好了,對了,要不要我通知姜世傑一聲?”
接了陳太忠的差事之後,董毅也很是上竄下跳地折騰了一陣,機遇就在眼前,怎麼能不珍惜呢?少不得頻頻接觸一下邢建中。
邢總也猜出來了,這小董管的,十有是陳太忠的攤子,其實,看到清麗中不乏狐媚的李凱琳,誰也能品出個一二三來。
所以他肯定不會得罪董毅,要知道,眼下邢建中在清渠鄉,算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了,鄉長和書記見了他,也要擠出笑臉來——此人不但是鄉里的財神,人家市裡還有關係,誰敢不客氣?
邢總不想得罪董毅,但是他跟董經理實在沒太多的話,一個是在英國獲得碩士學位的留學生,一個是高中沒畢業的小混混,除了要建的廠子,怎麼可能有其他的共同語言?
說不得,邢建中就將他引見給了姜世傑,意思是說姜鄉長,這位也是個財神,那啥董總,你得跟當地領導打成一片方好辦事不是?
姜世傑聽說這位跟邢建中和陳太忠交好,那自是不會怠慢,董毅雖然覺得這鄉長的官兒有點小,不過對他來說,也足夠巴結的條件了,於是邢總終於能耳根清淨一些,三方皆大歡喜。
“不用了吧,他級別有點不夠,”陳太忠拒絕了董毅的建議,吳言一直沒有對姜世傑做出什麼安排來,見面難免有點尷尬,再說了,他只是想跟吳言堂堂正正地吃頓飯,加了姜鄉長的話,沒準還會耽誤晚上的活動。
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接近五點了,在科委晃一圈,又接打幾個電話,很快就到了時間,走近奔馳車纔要開車門,屈義山走了過來,“陳主任,晚上不忙的話,一起坐坐吧?”
“約了投資商談招商辦的戍,”陳太忠衝他淡淡地一笑,心裡卻是哼了一聲,我說你小子有這功夫,去找張開封啊,你能給科委賺錢的話,我管你能掙多少?
非等哥們兒明確答應你同流合污嗎?簡直是做夢啊,反正你找來項目,我想
它從會上通過就完了。
不過,這話他實在不可能挑明說出來,人的毛病都是慣出來的,他能無視已經是給對方留面子了,“忙你的工作去吧。”
忙我的工作?看着奔馳車絕塵而去,屈主任皺皺眉頭,這算是什麼意思……暗示嗎?
陳太忠到了碧園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半了,董毅早早地就來門口等上了,他也借了一輛車來,卻是馬瘋子那兒的一輛切諾基。
吳言的工作還真的挺忙,直到將近七點,她的車才姍姍來遲,門開處,司機那一側上跳下來的,卻是鍾韻秋。
這次,鍾韻秋穿得就十分正式了,上身是淺豆色西服和繡花白色襯衣,下身是淺灰色薄紗亞麻褲,腳上一雙白藍相間的旅遊鞋,正經的公務員裝束。
“小鐘?”陳太忠假意驚呼一聲,側頭看看吳言,“吳書記,怎麼你跟曲陽的鐘同志在一起?”
“不是你向我推薦的她嗎?”吳言心裡大恨,臉上卻是冷冷的沒什麼表情,我說,撇清也不是你這樣的撇清法兒吧?
“我是沒想到,吳書記行動這麼快,謝謝了,真謝謝了,”這廝走上前,假巴意思地彎腰握手,一臉的感激。
鍾韻秋卻是滿臉遮不住的笑意,吳書記已經跟她說了,要是她能適應了秘書工作的話,會將她正式調過來,鍾家也是官場出身,她當然知道這許諾意味着什麼。
區委書記的秘書,一個紮紮實實的副科跑不了,而且吳言才三十歲,前程遠大,她只要跟緊了吳書記,三十歲前混個正科沒有問題,副處也未必就不能想一想。
而這些,全是眼前這個冤家給幫着張羅的,她看向陳太忠的眼中滿是柔情,濃烈得能把百鍊鋼化爲繞指柔。
薰毅在一邊看得也煞是清楚,一時間就有點迷糊了,“陳主任,您不幫着介紹一下?”
喝,你小子進入狀態挺快的嘛,陳太忠被這話弄得有點哭笑不得,不過,董毅能擺出這樣的譜來,說明這傢伙也是可造之材,倒是沒辜負了他的期待。
將三人一一介紹一遍之後,大家就坐進了包間,反正都是在演戲,誰都在努力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事實證明,陳太忠請了董毅來,還是沒錯的,七點半左右,兩男兩女正在邊吃邊聊,包間門被推開了,王偉新走了進來,“太忠你來了也不……呵呵,吳書記也在啊?”
王市長痛定思痛,已經熄決心跟陳太忠搞好關係了,碧園的老闆又是他的關係,剛纔聽說陳太忠來了就前來敬酒,卻是沒想到橫山的吳言也在場,登時就是一愣。
“王市長你好,”吳言做事也是很有分寸的,並不因爲自己是章堯東的大將、對方是無主的孤魂而怠慢,主動站起身子迎上去,伸手跟對方握一下,“一起坐下吃點吧?”
王偉新真的是有點暈了,吳言不是章堯東的人嗎?章堯東似乎跟蒙藝不太對付吧?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戍啊?
他看一眼陳太忠,“太忠,這兩位,你不給我介紹一下?”
薰毅聽說這位就是王偉新市長,早就暈頭了,心說陳哥這牛逼不是吹出來,是真的牛逼啊,一個市長主動跑進來敬酒,這得多大面子?
不過,王市長的注意力可不在他身上,一聽姓董的這傢伙打算在清渠鄉投資,他就明白吳言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事實上,他更關注的是鍾韻秋。
“你就是小鐘啊,我聽太忠提起過你,”他笑着衝鍾韻秋點點頭,爲了巴結上陳太忠,他也豁出去了,“聽說你很能幹的呢,吳書記,你那兒要是解決不了小鐘的關係,我可就把她調到辦公廳了啊。”
陳太忠當然不可能跟王偉新說鍾韻秋的戍,是的,王市長如此做作,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不過他好歹也是個副市長,總不能說“我聽說你是陳太忠的碼頭,所以來湊趣的”。
反正,他這麼做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吳言算是章系當紅大將了,還不是要將陳太忠的情兒調到身邊,以交好陳某人?
“小鐘挺不錯,我用着挺順手的,”吳言淡淡一笑,不過她這笑容非常奇怪,居然能讓人產生一種距離感,“王市長的小林秘書挺能幹的,我也想配個秘書了。”
她這話裡味道很多,但是毫無疑問,她是想明白地告訴王偉新:這個小鐘,我是打算大用的,你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當然,這個小鐘符合不符合吳書記的心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她就是一個意思:王偉新你不要亂伸手,這是我跟陳太忠的線兒,你想加深跟陳太忠的關係,那我管不着,不過千萬別跑到我的一畝三分地兒裡劃拉。
“早知道是這種結果,那我提前就跟陳潔推薦了,小吳你居然不領我的情,”王偉新貌似無奈地搖搖頭,“太忠一直跟我說她能幹……前兩天陳省長來鳳凰考察的時候,我就想推薦來着。”
王市長的鬥爭藝術不是吹的,那是胸中有丘壑的,能嚇得牛冬生屁滾尿流的主兒,又怎麼會在乎吳言的恐嚇?沒錯,你是章堯東的嫡系,但是說破大天來,你不過是個正處,我可是副廳來的。
可是很遺憾,有一點狀況他並沒有搞清楚,陳太忠跟吳言,那不是他想像的相互利用,而是水乳交加姦夫淫婦的那一種。
而且,吳言的鬥爭藝術也絲毫不弱於他,她正擔心自己用了鍾韻秋當秘書,沒準有人瞎猜,導致她被動呢,聽到王市長這話就是眼珠一轉,這人正好拿來做個傳聲筒,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王市長你把她調到辦公廳吧,”她很隨意地笑一笑,有意不看陳太忠,“小鐘的能力很強,偏偏有些人,就愛拿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做文章,真的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壓力我也不想要……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