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龘安局這個中層幹部會議,有七名局領導和中層幹部被拿下,其中四人刑事拘留,三人被停職反省,隨即關押看管起來。
同樣的一幕,在久安市的其他地方同時上演。
一大早,兩臺掛着省城大牌號的小車,開進了久安市人民檢察院。一名五十幾歲,頭頂微禿的男子由另一名四十幾歲的西裝男子陪同,在幾名隨從的簇擁之下,徑直去了檢察長曾立祥的辦公室。
曾立祥剛剛在辦公桌後坐下,還沒來得及端起茶杯喝一口茶,辦公室的房門就被推開了。
曾立祥雙眉一揚,臉上露出怒意,不過轉眼之間,就變得十分驚詫,忙不迭地站起身來,急匆匆地從辦公桌後轉出來,滿臉堆笑。
“裴書記,蔡檢……”
此時進門的兩人,正是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裴武軍和省檢察院副檢察長蔡國英。
裴武軍也不坐,就這麼站着,神情嚴肅地說道:“曾立祥同志,現在我向你宣佈一個決定。經過省檢察院檢察委員會討論決定,你暫時停止久安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職務,馬上去省檢察院述職。久安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職務,由蔡國英同志暫時代理。”
曾立祥的冷汗,“唰”地流淌下來,腦袋裡轟轟作響,亂成了一團麻。
這就動手了?
這是曾立祥絕對沒有料到的。原以爲市委掛帥的招數一出,劉偉鴻必定要主動“談判”,沒想到劉偉鴻去了一趟省城,就是這樣的結果。
裴武軍親自到了久安市。
尤其令人緊張的是,事先誰都不知道這個情況。
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下來視察,久安市官場,沒有得到絲毫的風聲。
“裴書記,我……”
曾立祥還想掙扎一下,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實在是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曾立祥同志,你不用解釋了。你有什麼意見,等見了劉方明同志,可以如實向他彙報。現在,請你馬上通知下去,讓所有檢察委員會委員和全院所有處室負責人,過來開會。”
裴武軍明顯沒有心思聽曾立祥解釋,徑直下達了命令。
所謂劉方明同志,乃是楚南省人民檢察院檢察長。
面對着裴武軍親自蒞臨的巨大壓力,曾立祥心中興不起絲毫的抗拒之意,只能乖乖地執行了裴武軍的指令,親自給辦公室主任打了電話,讓全院所有領導幹部,全部趕到會議室開會。
在這個會議上,裴武軍再次宣佈了省委政法委和省檢察院的決定,曾立祥暫停職務,由蔡國英暫時代理久安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職務。
同時,蔡國英宣佈,久安市檢察院進入“戰備”狀態,全力配合嚴打工作。爲了加強久安市檢察院的力量,蔡國英從省檢察院和大寧市檢察院、洪陽市檢察院帶來了一百多名檢察員和助理檢察員,臨時加強給久安市檢察院各個部門,協同工作。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決定,檢察官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完全回不神來。
會議進行時間不長,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會議一結束,曾立祥便在三名年輕的檢察員陪同之下,登上了早就在院子裡等候的尼桑轎車,駛出了檢察院的大門,直接開往大寧市。
車上,曾立祥被兩名身強力壯的年輕同行一左一右緊緊夾在中間,儘管是寒冬臘月,冷汗還是溼透了曾立祥的脊背和襯衣。
曾立祥很明白,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從今往後,他的人生,將會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狀況。這一刻,曾立祥忽然很懊悔。
其實,劉偉鴻曾經給過他機會的,是他自己沒有把握住。
人這一輩子,需要作出很多的決定,但真正關鍵的決定,往往只有那麼一兩個,如何抉擇,結果是大不相同的。
可惜,最關鍵的那個決定,曾立祥做錯了。
愣怔良久,曾立祥頹然靠在了椅背上,彷彿渾身精血都已經被抽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再也打不起半點精神。
楚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一位副院長,也帶領數十名法官去了久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中院院長唐伯昭雖然沒有像曾立祥一樣被停職,但實際上已經被剝奪了對中院的領導權,久安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工作,俱皆由省高院的那位副院長主持。
久安市法院,也正式進入“戰備狀態”,準備全力配合市裡的嚴打工作。
久安市武龘警支隊司令部和久安駐軍某部司令部,更是戒備森嚴。楚南省武龘警總隊第三支隊近千名精銳的武龘警官兵,在支隊長親自帶領之下,昨天晚上後半夜進駐了武龘警支隊和駐軍某部的營房,全副武裝,整戈待旦。
而久安市通往外界的所有公路,包括稍微大一點的鄉間土路,都在一夜之間設立起了檢查崗哨,每一個崗哨,俱皆是荷槍實彈的武龘警官兵和公龘安幹警駐守,人數最少的也超過一個戰鬥班,配備手龘槍,微型衝龘鋒槍和防彈衣等裝備。所有進出的車輛和過往的行人,都必須經過嚴格的檢查。
一大早出城的幾臺長途汽車,司乘人員被這種陣仗嚇得夠嗆。
金竹縣通往洪陽市的公路上,一臺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從洪陽市方向開過來,風馳電掣,直接開進了金竹縣第五監獄教師隊監管區。一名五十來歲的中老年男子,西裝革履,神態威嚴,在監獄長趙立欣和幾名隨員的陪同下,在教師隊辦公室坐了下來。
不一刻,莫言走進了辦公室。
趙立欣連忙說道:“康院長,這位就是莫言。”
西裝男子站起身來,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說道:“莫言同志,你好,我是康家聰,楚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
說着,康家聰主動向莫言伸出了手。
莫言渾身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康家聰,嘴脣顫抖了一下,問道:“康院長,你叫我什麼?”
“呵呵,莫言同志,我們這次過來,就是要複覈你的案件。根據我們瞭解的情況來看,你的案子存在着比較嚴重的問題,爲了慎重起見,秉承不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冤枉一個好人的宗旨,我受高院林院長和審判委員會的委託,到這裡來找你瞭解真實的案情。希望你能全力配合我們的工作,早日把案子查清楚。”
康家聰緊緊握住莫言的手,很客氣地說道。
淚水,無聲地從莫言的眼角滑落下來。
儘管康家聰說的是標準的“官方辭令”,但這一聲“莫言同志”已經足以說明問題。所謂省高院複覈,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就像當初他的案件,其實也就是在法院走了個過場,結果是早就定下來了的。現在剛好反過來,結果也依舊是早就定下來了的。
“莫言同志,你受委屈了!”康家聰似乎也受了感染,輕輕拍了拍莫言的手背,感概地說道:“莫言同志,請坐吧。不要有什麼顧慮,把你心中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莫言點點頭,在一側的沙發上落座。
趙立欣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水,輕輕擺放在莫言的面前。
一位隨行人員打開卷宗,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上午十點,楚天賓館大會議室,市委班子和市政府班子聯席會議正在召開。市委常委和市長們,陸續走進大會議室。
對於這個突然召開的聯席會議,大夥都有點莫名其妙,誰也不知道,這個聯席會議的主題是什麼。
這在以往,是非常罕見的情況。
等大家走進會議室,一眼瞥見坐在主席位置上的那位威嚴的中年男子,才猛然回過神來,一個個露出了驚詫莫名的神情。
坐在主席位置上的,竟然是省委政法委書記裴武軍!
市委書記王時恆和市委第二書記辛明亮,分別坐在裴武軍的兩旁,板着臉,神情極其嚴肅。辛明亮甚至不顧“規矩”,正在一口一口地抽着煙,也沒有和裴武軍說話。王時恆倒是比較鎮定,不過仔細看去,也能從他的眼裡讀到濃濃的無奈之意。
裴武軍親自蒞臨久安市,也就預示着,此番“政治博弈”,已經超出了久安市的範疇。無論是他王時恆還是辛明亮,都已不可能再掌控事態的進程了。
名義上,裴武軍是前來久安督辦嚴打工作的,但省委的決心,卻表露無遺。裴武軍明擺着給劉偉鴻撐腰來了。而且,這顯然不是裴武軍個人的決定。久安的事情,遠遠不止表面看來那麼簡單,糾葛各方背後站着的,俱皆是省委巨頭。沒有林啓航和李逸風的支持,裴武軍自己,不會做出這樣“大膽”的決定。
做到了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這樣的高位,一般情況下,裴武軍焉能赤膊上陣?
看來,久安這場令無數人精神緊張,殫精竭慮的政治鬥爭,很快就要有一個明確的結果了。辛明亮想要獲勝的機率,基本爲零,關鍵就看他能“防守”到何種地步,會不會一敗塗地。
不過看這個架勢,想要爭取一個好點的結局,難度還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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