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頭的那一男一女,千雨蕁都認識。
男的大約二十四五歲,打扮很新潮,有點故意扮嫩的意思,似乎在很努力的將自己往十幾歲整。女的大約三十歲左右,打扮很摩登,很有成熟女性的範兒。
正是費小山和邵青。
莫言還在火炬區區委書記任上的時候,費小山和邵青曾經到家裡來玩過一次,因爲費小山是費賀煒的兒子,邵青是邵令紅的女兒。費賀煒算得是莫言的“恩主”,沒有費賀煒的推薦,莫言也進不了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更加不可能得到胡高山的賞識,出任久安市委常委,火炬區區委書記。那一回,費小山與邵青一起到家裡來,千雨蕁對他們的印象比較深刻。
後來莫言出事,千雨蕁還去求過費賀煒。費賀煒態度倒是很不錯,收下了她的材料,安慰她說,一定會好好向省委主要領導反映這個問題。不過後來就沒了下文。
千雨蕁想着,費秘書長也有難處吧。畢竟胡書記調走了,費秘書長也不如以前那麼吃香了。
對費小山,千雨蕁自然沒有惡感,但對邵青,就完全不一樣了。千雨蕁至今還記得邵青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神態。似乎她能踏入莫言的家門,乃是一種莫大的恩賜。和莫言說話的時候,也完全是一種上級領導的姿態,好像她說的話就是法律,莫言必須聽她的,不要再管楚江機械廠的閒事。
莫言也是個硬脾氣,當時就將邵青頂得下不來臺。
原本莫言就和辛明亮矛盾重重,對邵令紅的女兒,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印象。加上邵青的態度過於倨傲,把莫言也搞火了。還多虧了費小山做和事佬,纔算是沒有當場翻臉。千雨蕁估計,久安的領導幹部,這麼狠整莫言,就有邵青的幕後推手。
如今見李鑫跟他們打招呼,彷彿很熟稔的樣子,千雨蕁又焉能不心下惴惴?
莫言不出事,她還對這些衙內黨沒有直觀的認識,莫言一出事,千雨蕁處處碰壁,處處受委屈,算是見識了衙內黨們的真實勢力,遠遠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夠想象得到的。
“喲,李哥,幸會幸會……”
費小山也一眼就看到了李鑫,立即大步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對李鑫說道,和李鑫又是握手又是擁抱,着實親熱。別看費小山很喜歡扮嫩,一個大老爺們,還在耳朵上穿了好幾個孔,戴着一串的白金耳環,貌似有點娘娘腔,實則費小山可也是大寧的大牌衙內,交由極其廣闊,頗有一幫勢力。
“哎,李哥,你不是去首都了嗎?”
費小山一迭聲地問道。
李鑫微笑說道:“大寧纔是我的家,我去首都就不准我回來啊?”
“哪的話,誰敢不讓你回來啊,是不是?咱楚南還沒有誰這麼牛吧!李哥,我可是真想你了,一兩個月沒在榕湖那邊見到你,心裡頭空落落的。”
費小山十分健談,嘴裡嘰嘰呱呱的說個不停,看上去他和李鑫的關係着實不錯,乃是極好的朋友。
這邊熱鬧了好一陣,邵青才很矜持地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對李鑫說道:“李總,你好!”
這個稱呼就太正式了。
“邵部長,你好!”
李鑫也一本正經地稱呼邵青的職務。邵青正兒八經是團省委青農部的副部長,副處級幹部。這就更正式了,須知李鑫的職務,也是省外經貿委的副處長。
邵青的嘴角扯了一下,權且算是露出了一個笑容吧。看上去,邵青不僅僅是矜持,似乎對李鑫還有着某種成見。卻不知道他倆的矛盾由何而來。
眼見得場面就要變得尷尬,費小山立即說道:“嗨,給大夥介紹一下啊,這位是李鑫,李哥,他家老頭子,是咱們省政府的一哥,李省長!”
簇擁着費小山和邵青過來的那幾個男女,臉上立即露出極其恭謹的神情,一個個爭先恐後地上前來,聽自我介紹,不是生意人就是幹部。點頭哈腰地跟李公子握手寒暄,道了許多的仰慕。
省長公子,在一省之內,確實是非同小可。
千雨蕁和莫愁都有點呆住了。
乖乖!
果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難怪和鄭曉燕劉偉鴻相談甚歡,他們本就是同一類型的人。在京師這段日子,千雨蕁和莫愁也都知道了鄭曉燕的出身,家裡老頭子,正兒八經是交通部長。
“李哥,請朋友吃飯呢?”
費小山笑嘻嘻的,在劉偉鴻等人臉上掃了一眼,見到千雨蕁,便即一怔,馬上又恢復了自然。千雨蕁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向費小山點頭致意,費小山也微笑還禮。
李鑫微笑點頭:“幾位朋友到大寧來玩,我招待一下。”
“呵呵,那李哥給介紹介紹?”
費小山不走了,站在那裡笑着問道。
邵青便望了費小山一眼,有點嗔怪的意思。她可是一點都不想在這裡多呆。原因無他,李鑫在這裡嘛。乃是比他們還要大牌的衙內,一下子將她和費小山的風頭都蓋過去了,邵青心裡很不爽。這麼多年,因爲邵令紅的緣故,邵青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衆星捧月的良好感覺,絲毫也不願意自己變成“星星”去捧着另一個“月亮”。
至於千雨蕁,邵青早就不記得她是哪位了。
從來都是別人記得她,她才懶得費神去記得別人呢。
費小山就當沒看見,腳下一動不動。莫言的老婆,忽然成了李鑫的座上嘉賓,那可了不得,費小山焉能不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
邵青是草包,費小山可不是草包。
李鑫望了劉偉鴻一眼,劉偉鴻微微一笑。他雖然沒有見過費小山和邵青,但想來這兩位也應該是省裡重量級的“衙內黨”,不然,焉能當得起李鑫起身相迎?
“呵呵,偉鴻,曉燕,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費小山,省委費賀煒秘書長的公子,這位是邵青,團省委青農部副部長,省委邵令紅書記的千金。小山,邵部長,這位你們應該聽說過,久安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劉偉鴻。這位是鄭曉燕,我首都的一個朋友。這兩位是千雨蕁和莫愁,也是我的朋友,久安的。”
李鑫還是留了一手,沒有“公佈”鄭曉燕的出身來歷。畢竟沒有徵得人家鄭大小姐的同意,也不知道鄭曉燕願不願意和費小山邵青打交道。
在京師這段時間,李鑫對鄭曉燕的脾性可是有所瞭解。別看這位是有名的大姐頭,在京師很吃得開,卻並不見得什麼人都願意交往的。鄭大小姐的脾氣就是這樣,看着你順眼,就和你做朋友。倘若看你不順眼,你就是天王老子,鄭大小姐也不鳥你!
邵青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李鑫還真擔心鄭曉燕看她不順眼。
“喲,劉書記?哎呀,真是久仰大名!劉書記在久安嚴打流氓犯罪分子,威名遠揚,我是十分佩服啊!久仰久仰!”
費小山吃了一驚,緊着握住了劉偉鴻的手,連聲說道,單看這樣子,他對劉書記的仰慕,那絕對是發自內心,沒有絲毫作僞。
劉偉鴻也覺得很巧。剛在機場還和李鑫說到這兩位呢,趕巧就碰上了。
“你好,費公子!幸會!”
估計費小山也是有單位的,但李鑫並未介紹他的官銜,料必是不大拿得出手。不見得每一個官二代,都能年紀輕輕就在體制內佔據高位的。更多的是開公司做生意,利用關係和後臺大賺特賺,盡情享受生活。
“不敢不敢,劉書記要是瞧得起我的話,就叫我的名字好了。你要是不嫌棄,我以後就尊稱你一聲哥了……偉鴻哥,今後多關照啊!”
費小山似乎是那種自來熟的性格,也不管劉偉鴻是不是瞧得起,是不是不嫌棄,口口聲聲就叫上“偉鴻哥”了。搞公關果然有一手。
倘若劉偉鴻只是普通的久安市委政法委書記,費小山也不會這麼客氣,至少不會降尊紆貴,尊稱“偉鴻哥”。奈何這位,來頭實在大得不得了,叫這一聲哥,費小山還真是有點高攀了。
“費公子客氣了,不敢當!”
劉偉鴻臉上依舊帶着微笑,但保持距離的意思,也表露得十分明白——費公子,別亂攀關係。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跟我做兄弟的。
費小山眼神微微一變,臉上的笑容便略略有一分僵硬。
這個劉偉鴻,還真是傲氣得很。
費小山以前可很少碰過這樣的釘子。
當然,這也沒什麼。你劉偉鴻傲氣,咱費小山也不樂意伺候,今後大夥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但問題是,在李鑫和劉偉鴻的宴席上,出現了千雨蕁,那就無論如何都不能等閒視之。
劉偉鴻眼下,可正在久安搞風搞雨,千雨蕁和他同桌吃飯,難道僅僅只是一個巧合?壓根就沒有這種巧合的理由。如果不是莫言案,劉偉鴻李鑫和千雨蕁,怎能扯得上關係?
只不過瞬息之間,費小山的臉色便恢復如常,笑呵呵地轉向鄭曉燕,和她握手寒暄。
此人年紀輕輕,心機卻也深沉,不可小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