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回到劉偉鴻身邊的時候,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看不出有絲毫的緊張不安,低聲對劉偉鴻說道:“劉書記,韓主任有些事情,要向你彙報。”
劉偉鴻微微頷首。
應該是發生了較爲要緊的事情,不然高尚會自行處理,不會打斷他與李如軍等人的談話。不過高尚看上去非常平靜,並未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劉偉鴻對這一點很滿意。高尚的悟性不錯,學習得挺快的。做秘書的,有時候要和領導一樣鎮定,不能遇事就大驚小怪,自亂陣腳,顯得毫無城府。連帶的,將領導的“品位”也拉低了。
劉偉鴻向李如軍示意了一下,便接過電話,並未起身,就坐在那裡接的。
“必成同志?”
電話裡立即傳來韓必成緊張的聲音,說道:“書記,蘇紅紅死了,她的家屬,正在區裡鬧事,有好幾十個人,在辦公大樓前打橫幅,喊口號……”
劉偉鴻眉頭略略一蹙,隨即說道:“我知道了,我下午回去。請鳳友同志先處理一下。”
蘇紅紅跳樓自殺,當時就被馬上送到了醫院搶救,不過她是頭朝下着地,送到醫院的時候,就下了病危通知,搶救了兩天,終於還是未能逃過死神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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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爲區委書記,管轄着近百萬人口,劉偉鴻當然不可能事無鉅細都伸手去管。蘇紅紅案,造成了比較惡劣的影響,劉偉鴻也立即採取了處置措施,公安分局將連寒梅等肇事者都抓了起來,又免去申振發教委主任的職務,調任市政府調研員,實際上就是閒置了。饒是如此。蘇紅紅的家屬要鬧事,卻也難以預料。
這樣的事情。不見得一定要請區委書記出面才能擺平。甚至連魏鳳友都不一定要出面。韓必成乃是此事的正管,他應該知道怎麼處置。
李如軍等人自然也知道,肯定是寧陽區那邊發生了什麼狀況,但劉偉鴻不說。他們更加不會問起。
劉偉鴻繼續和李如軍等人探討大力發展養殖業和種植業的具體方法。
應該說,劉偉鴻此番七星區之行。還是頗有成效的,李如軍和七星區的幹部們,由一開始的驚訝。不以爲然。逐漸轉變了態度。
人家劉書記還真不是來演戲的。
不但“傳經”,而且還“送寶”。聽劉偉鴻話裡的意思,寧陽也準備大力發展養殖業和種植業,但飼料廠,劉偉鴻卻建議建在七星區,更加方便七星區的羣衆。
這個就是真的想要幫七星區做點“貢獻”了。
須知這個幸福飼料公司的蘇總經理。乃是劉書記的學生,也是劉偉鴻曾經的老部下。將飼料廠建在寧陽區。任誰都會覺得理所當然,無話可說。而且蘇沐也談了初步構想,這個飼料廠計劃投資一百萬,建起來之後,可以解決一百多個就業崗位。亦是一筆不小的外資,要算在七星區招商引資的功勞簿上。
關鍵李如軍也覺得,劉偉鴻提出來的這個辦法,確實很不錯,有很高的可行性。按照這個計劃,大力發展七星區的種植業和養殖業,是廣大農村一個很好的出路。
會議室的氣氛逐漸變得友好熱烈起來,不時傳出笑聲。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李如軍熱情邀請劉書記,蘇總經理等人,在七星區用餐,就在七星賓館開了兩桌,吃飯之前,七星區區委書記崔偉趕了過來,和劉偉鴻寒暄客氣,陪同劉書記一起用餐。
這也是必須的禮節。
正式“會談”的時候,崔偉可以避開劉偉鴻,劉偉鴻也不會見怪。
情勢格禁嘛!
但吃飯時還不露個面,那就說不過去了。
崔偉又不是真的想和劉偉鴻唱對臺戲,當然不會往死裡去得罪劉偉鴻。
吃完中飯,劉偉鴻便即告辭而去。崔偉和李如軍送到賓館門口,握手道別,賓主盡禮。蘇沐等人留了下來,繼續進行實地考察。
剛剛上車不久,劉偉鴻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劉書記,在哪呢?”
電話那頭,傳來蕭瑜情的聲音。
“車上。”
“劉書記,又出新聞了啊。你們那個教委主任也太不像話了吧?一個家庭矛盾,搞得動靜這麼大,還害死了人。”
蕭瑜情在電話裡邊嘰嘰喳喳地說道。
劉偉鴻說道:“怎麼,你們新華社還對這種新聞感興趣啊?”
通常這類新聞,只有《早報》、《晚報》之類娛樂性較強的報紙,纔會感興趣。新華社那是國家喉舌,檔次不可能那麼低。
“劉書記,你這話就外行了。我們是搞新聞的,只要是新聞,我們都感興趣。至於用不用,那就是社領導的事了,採訪不採訪,是我們的事。”
“那你在哪?採訪了嗎?”
“哪有啊……我們剛剛得到消息趕過來,人已經散了。我說劉書記,你們區裡的工作效率還是蠻高的嘛,對付上訪羣衆,很有一套。”
蕭瑜情很不爽地說道。
試想小丫頭興沖沖地趕了過來,準備採訪新聞,結果什麼都沒見着,心裡自然不高興。
劉偉鴻笑道:“你別做憤青啊,什麼都是政府的錯,都是體制的錯。這個不辨證。不管什麼工作,高效率總比拖拖拉拉要好。”
“得得得,我不跟你說了,我要繼續深挖去了。”
蕭瑜情說着,咔噠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蕭二小姐就是這個脾性,纔不去理會對劉書記是不是禮貌呢。
面對着嘟嘟作響的電話,劉書記不禁犯了一下愣怔。
蕭瑜情的聲音清脆明快,坐在一旁的高尚,也聽了出來,嘴角微微一翹,浮現出一絲笑意,隨即收斂,說道:“書記,鬧事的蘇紅紅家屬,已經勸回去了。他們主要是要求處理申振發。說申振發纔是這個事情的罪魁禍首,利用職權,欺負蘇紅紅,又縱容自己的老婆行兇,逼死人命。要求區裡嚴肅處理。”
身爲秘書,自然要不時關注此事的進展,隨時和韓必成保持聯絡。
劉偉鴻點點頭,反問道:“高尚,你怎麼看?”
這是劉偉鴻最喜歡問秘書的一句話,通過實際的事例,來培養秘書的處事能力。
“書記,關鍵還是證據。”
高尚想了想,比較謹慎地說道。
蘇紅紅的家屬鬧事,心情可以理解。但要對申振發進行組織處理,卻是必須要有證據。調整申振發的工作可以,雖然是明白無誤的靠邊站,也符合組織程序。職務調動和組織處理,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按照法律的規定,此事也只能是連寒梅和她叫去的那幾個親戚負有法律責任,和申振發無關。
“嗯。”
劉偉鴻輕輕點頭,隨即身子往後靠,閉目養神。
高尚也便不說話了。
趕回區裡,差不多已經三點半。劉偉鴻一到辦公室,魏鳳友和韓必成就前來拜訪,兩個人的神情都比較嚴肅。
發生圍堵區委大院的事,總是影響不好。
恰恰又是劉偉鴻出門的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就更不好了。
因爲申振發並不是劉偉鴻提拔起來的幹部,現在鬧出了醜聞,負面影響卻要落在劉偉鴻頭上,劉書記肯定會不高興。
劉偉鴻看上去,臉色倒還平靜。
“區長,必成同志,請坐!”
劉偉鴻率先在沙發裡落座,給兩位副手打招呼。
魏鳳友和韓必成坐了下來,魏鳳友神色鎮定,韓必成多少有些尷尬和難堪之意。其實這個事情,和韓必成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在座三人,韓必成的身份不能和劉偉鴻魏鳳友相提並論,兩位大班長都鎮定自若,韓主任也沒事人一般,未免有“自高身份”的嫌疑。
不管你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如何,在領導面前適當地露出一點緊張和拘謹之意,總不會有壞處。讓領導明白,你還是很懂得尊卑上下,很守規矩的。
“書記,蘇紅紅還是沒搶救過來……”
魏鳳友搖搖頭,說道,輕輕嘆了口氣。他曾經專程給區人民醫院的方院長打過電話,讓區醫院全力搶救,現在人還是死了,魏鳳友也有點不愉。
劉偉鴻點點頭,說道:“意外情況,誰也預料不到。蘇紅紅的家屬,思想工作要做好。該有的撫卹和賠償金,不能少。如果家庭比較困難的話,可以適當給一些照顧。”
魏鳳友說道:“是的,我上午已經做了安排。這些家屬的情緒,都比較激動,倒是費了一番口舌。”
“心情可以理解,畢竟人死不能復生,而且名聲也不好聽。”劉偉鴻說道,隨即轉向韓必成:“必成同志,小董的工作交接已經完成了吧?”
昨天已經開了區委常委會,正式形成決議,申振發調區政府擔任調研員,董書語出任區教委主任。處級幹部,按照組織規定,屬於市管幹部,但市委委託區委代管。區委常委會形成決議,便能生效,向市委組織部報備就行了。
“是的,書記,工作交接已經完成,董主任隨時可以去教委上任。”
“那就好。明天我親自陪她去教委開個會。不能因爲申振發的事情,影響到整個教委工作的開展。”
魏鳳友和韓必成自然沒有異議。
其實此番董書語出人意料地接任教委主任職務,區裡幹部私下裡也不是沒有流言蜚語。但劉偉鴻堅持要這樣做,還專程陪董書語去教委上任,作爲副手,魏鳳友和韓必成都不好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