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葉念桐聽到厲老爺子和蘇婉的對話,她心裡一酸,又差點落淚了。紫察覺到厲御行看過來的目光。她連忙眨了眨眼睛。將涌上來的淚意逼退回去,說:“我沒哭,真的沒哭。”
厲御行嘆息了一聲,她聽到爺爺他們說的話,怎麼可能不難過?明明難過,卻又在他面前努力裝作堅強。他攬着她的肩,輕聲道:“我們進去吧。”
葉念桐點了點頭,厲御行沒有敲門,輕輕推開。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厲老爺子連忙抹了抹眼角的淚光,回過頭來,看到走進來的孫兒孫媳。他臉上掛着慈祥的笑意,“你們來了。”
“嗯,爺爺,我們來了。”葉念桐強忍着心酸,快步走了過去。牀上,蘇婉已經睡了,柔和的燈光下,她穿着粉色的病服,眉目寧靜,呼吸輕淺,已經睡沉。
她看着看着,就想起剛纔陸澤說的話,心裡一揪,她慌忙移開視線,不想讓爺爺瞧出什麼來。
厲老爺子看了她一眼,說:“桐桐。你在這裡陪她一會兒,御行,你跟我出來一下。”厲老爺子起身,厲御行連忙伸手扶着他,大概是怕柺杖的聲音驚醒蘇婉,老爺子沒有拿柺杖,而是任由厲御行扶着他走出病房。
兩人步入電梯。去了樓下的花園。厲御行見狀,知道爺爺有話要跟他說,他一直沒吭聲,等着爺爺問他。
厲御行扶着老爺子在花壇前的長椅上坐下,夜風徐徐,帶走了白日的燥熱,老爺子慈眉善目,半晌,才道:“御行,說吧,陸澤那小子死活要等你來了,才肯說,是不是婉婉……,她的病情很嚴重?”
厲御行在老爺子身邊坐下,斟酌了一下,語氣十分委婉,他說:“爺爺,陸澤的意思是,蘇奶奶不用住院了。”
厲老爺子擱在膝蓋上的手,倏地握緊,這句話的潛在意思,他又怎麼會不明白?陸氏醫院在江寧市,醫療團隊與設備算得上是最高端的,既然那孩子都這樣說了,也相當於是給婉婉的病情判了死刑。
厲老爺子長久的沉默,厲御行坐在他身邊,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壓抑,他偏頭看着爺爺,卻見他臉上滿是眼淚,他一怔。爺爺鐵骨錚錚,哪怕厲氏在金融風暴裡差點全軍覆沒,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想要安慰他,嗓子上卻像堵着一團棉花,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爺爺心裡,其實跟明鏡似的,否則剛纔在病房裡,他怎麼會怕蘇婉長睡不起?
“她,還有多少日子?”許久後,厲老爺子輕聲問道。
厲御行眼眶微微發熱,他說:“多則半年,少則……”
“足夠了,足夠了。”厲老爺子愴然的點頭,曾經,還能再見她一面的想法都是奢望,如今她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他說話,她會回答,哪怕這樣的日子只有一天,都已經足夠了,他再也不敢奢求了。
厲御行心疼得很,他的手擡起,輕輕搭在厲老爺子肩上,“爺爺,對不起。”
厲老爺子搖了搖頭,“她走在我前面也好,等我死的那天,我纔沒有牽掛。放心吧,我沒事,只是苦了她,要受病痛折磨了。”
老爺子站起來,厲御行也連忙跟着站起來,伸手扶着他,“爺爺,您有沒有想過,讓蘇奶奶去做手術或者化療?”
老爺子一邊往住院部走去,一邊擺了擺手,“她年紀大了,受不起這些折騰。你叫陸澤開些能緩解疼痛的藥,明天就給你奶奶辦出院手續吧。餘下的日子,我想讓她在宅子裡安安靜靜的度過。”
厲御行應了一聲,他沒想到,爺爺比他想象中更快的接受了蘇奶奶的病情。他心裡難過,卻不願意讓他看見,又怎叫他不心疼?
厲御行扶着老爺子上樓,回到病房裡,蘇婉還沒醒,葉念桐坐在椅子上,聽到開門聲,她慌忙抹了抹眼睛,說好不哭的,卻還是忍不住難過,偷偷的抹眼淚。
厲老爺子走過到牀邊,葉念桐連忙起身,讓厲老爺子坐下,她說:“爺爺,奶奶一直在睡,沒有醒。”
厲老爺子點了點頭,說:“御行,桐桐,你們回去,不用在這裡守着我們。”
“爺爺,您身體也不好,我們在這裡陪着您。”葉念桐不肯走,想要陪着他們。
厲老爺子虎目一瞪,吹鬍子瞪眼睛的,“你們杵在這裡幹什麼,當電燈泡啊,這裡不用你們,都回去。”
葉念桐恍然大悟,她聲音拖得長長的,“哦,爺爺是嫌我們在這裡礙眼吧,知道了,知道了,我們這就回去,不打擾你跟奶奶恩愛了。”
“臭丫頭,敢調侃到爺爺頭上了,信不信我抽你?”厲老爺子作勢去拿柺杖,葉念桐咯咯笑着跑到厲御行身旁,“唉,爺爺,您趕人也不用這麼着急,我們這就走,不妨礙您跟奶奶溫存了。”
說完,她拉着厲御行走出病房。病房的門剛合上,她的俏臉就垮了下來,憂傷爬上眉梢,“御行,我們一定要好好的。”
厲御行伸手將她攬在懷裡,下巴擱在她頭頂,吻了吻她的頭髮上,他“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才放開她,拉着她去陸澤的辦公室找慢慢了。
病房裡,厲老爺子坐在牀前,他起身幫她掖了掖被角,然後握住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婉婉,你好好休息,明天咱們就回家去,我讓人去把海棠院翻修了一下,等你回去了,咱們就搬過去。”
蘇婉眼睛閉着,睡得很沉。
厲老爺子看着看着,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他將臉埋在她掌心,嗚嗚的慟哭起來,“婉婉,我知道,我不該再強求。但是婉婉,爲了我,爲了我們好不容易重逢,多堅持一下。我不要,剛跟你重逢,就要失去你。你讓我,怎麼承受得住?”
睡夢中的蘇婉,彷彿感覺到他的悲傷,她的眼角急速滑過一抹晶瑩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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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將樂樂哄睡,她走出臥室,看到房的門還是緊閉着。剛纔吃飯時,她讓樂樂上去叫葉忱下來吃飯,樂樂下來,跟她說爸爸說沒胃口,讓她們先吃。估系巨技。
她默默的陪着樂樂吃飯,然後哄孩子睡覺。
此刻,她站在長廊上,那緊閉的房門,就像葉忱對她緊閉上的心門,讓她的心莫名添了一股煩躁。她轉身下樓,看着桌上已經冷掉的飯菜,她端進廚房,倒進垃圾桶裡。
洗完碗,她站在冰箱前,站了半天,她嘆了一聲,拉開冰箱,從下面拿了些她早上包的水餃出來,然後接水打火。十幾分鍾後,一碗海鮮水餃出鍋,她打了沾碟,又衝了蛋花湯,然後放在托盤裡,端着上樓。
來到房外,她拿腳尖踢了踢門。她其實也有自尊心,她想,葉忱來開門,她就原諒他,他若是不來開門,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她站在門外等了等,房門開了,一股煙味兒撲鼻而來,她看着房裡煙霧繚繞,桌上的水晶菸灰缸裡滿是菸蒂,可見他坐在這裡抽了多少煙。
她嗆得咳嗽了兩聲,擡頭望着他,“你抽這麼多煙……”
話還沒說完,她手裡的托盤不見,被葉忱順手擱在門邊的櫃子上,下一秒,她被他扯進了房裡,他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纏着她的脣不放。
顧惜哪裡知道他會這麼粗魯,她的褲子被他扔在地上,她還沒做好準備,他就闖了進來。她疼的悶哼了一聲,他已經不管不顧的動了起來。
顧惜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是他這樣把她發泄一樣擺弄,她氣極,更不願意配合,“葉忱,你出去,我不要。”
葉忱按着她的肩,眸色深幽,不准她退開。
顧惜真的惱了,這男人怎麼能這麼對她?她伸腳踢他,“不舒服,你出去。”
不知道哪個字眼蟄了葉忱的神經,他眼神猛地一變,更大力的衝撞起來,“小惜,舒不舒服,說,舒不舒服?”
顧惜氣得要死,她的指尖在他後背上劃出一條條血印子,咬牙切齒道:“葉忱,你混蛋!”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忱終於停了下來,他將癱軟成一汪水的顧惜打橫抱了起來,緩緩走到沙發旁,在沙發上坐下來。顧惜不願意待在他懷裡,這個男人還說會寵她,一不高興就所她當成發泄的工具,她不要跟他在一起。
她剛站起來,就被葉忱拉回去,坐在他腿上,他牢牢的摟着她的腰,不讓她走,“生氣了?”
顧惜討厭死他了,她雙手推開他的臉,“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放手,要不然我咬人了。”
葉忱也知道自己剛纔的行爲太過了,他就是不放開她,這一放開,指不定她要跟他鬧幾天,“小惜,別鬧,讓我抱抱你。”
“你說上我就讓你上,你說抱我就讓你抱,你說要靜一靜,我就騰出地方讓你靜一靜,葉忱,在你心裡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我知道你不開心,也知道你爲什麼不開心,你不願意告訴我,我就默默等着你願意告訴我,可是你呢?你對我做什麼了?明明知道……我害怕你那樣對我,你還要那樣,你怎麼能這樣對我?”顧惜氣苦,說到後面,明明不想哭的,卻忍不住直掉眼淚。
葉忱看見她流淚,他一下子慌了,他伸手捧着她的臉,吮幹她臉上的淚,“對不起,小惜,我不是想那樣對你,我只是找不到別的方式。”
她撇開臉,不接受他的安撫,她說:“我知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一個輕浮的女人,不配聽你訴說心事,只配供你發泄,既然如此,你發泄也發泄夠了,放開我,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這話說出來,那誤會就大了,葉忱沒有不尊重她的意思,只是看到她那一瞬間,他很想做點什麼,來安撫自己狂躁不安的心。
葉忱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迫她迎視他的目光,他說:“小惜,我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認爲你是一個輕浮的女人,我只是不願意讓你被我的壞情緒影響,也不想將我自私不堪的一面,攤在你面前。我的方式太過粗暴,讓你感覺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顧惜不願意理他,知道事後道歉,剛纔幹嘛去了?
葉忱輕輕嘆了一聲,將她圈緊,下巴擱在她光滑的肩膀上,他說:“我今年40歲了,處事應該成熟穩重,今晚,卻失控,再次傷了你。小惜,以後我生氣的時候,不要再來接近我,我怕會像今晚一樣失控,對你做出令人髮指的事來。”
顧惜聞言,心已經軟了,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她窩在他懷裡,與他肌膚相貼。他剛纔的粗暴,讓她很害怕,但是這會兒,卻又讓她覺得,他是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需要她安慰。
“葉忱,跟我說說,你關在房裡的這幾個小時,都想了些什麼?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顧惜說完,又挺恨自己不爭氣,他示一下弱,她就心軟了。
葉忱撿起地上的襯衣,然後擁着她躺在狹窄的沙發上,將襯衣蓋在彼此的身上,他一手支着腦袋,看着躺在他懷裡的顧惜,他說:“我在想,該不該去看她,看到她又能說什麼?是大罵她一頓爲什麼不去死,還是問她爲什麼沒死也不來找我?”
顧惜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他的彷徨與猶豫,他心裡其實很渴望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卻又因爲自尊心,不願意去見她。她伸手穿過他的腰,摟住他,靠在他胸膛,說:“那就去罵她一頓吧。”
聞言,葉忱挑了挑眉,“小惜……”
顧惜擡起頭,盯着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她說:“其實你並不想罵她,你很想去看看她,葉忱,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只能是見到她以後,才能實現你的願望。你在這裡,想一萬遍,都不如親自走到她面前去,那時候,你會知道你是想罵她,還是想問她爲什麼不來找你。”
顧惜的話,在葉忱心裡掀起了陣陣漣漪,她說得對,不去做,就永遠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他低頭,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小惜,明天陪我去見她,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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