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餐廳裡,慢慢耷拉着腦袋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的樣子。反觀厲御行,與慢慢完全是兩個極端。他神采飛揚,嘴角噙着一抹愉快的笑意。就算報紙上多了一條讓他很心塞的新聞,他一樣笑若春風。
慢慢擡起頭來,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厲御行,雙手扒着耳朵,鬱悶的問道:“拔拔,你昨晚聽到蚊子叫了嗎?”昨晚他做了一整晚的夢,夢見拿着蒼蠅拍打蚊子,啪啪啪的,追了蚊子一晚上,根本沒有睡好。
厲御行挑了挑雅緻的劍眉,怎麼看怎麼多了幾分得瑟,“有嗎?我睡得很好。”
“真的有,一直在我耳邊嗡嗡嗡的叫,我拿着蒼蠅拍追了一晚上。”慢慢鬱卒極了。以後不要跟拔拔一起睡了,好吵。
葉念桐從樓上下來,她眼底一片鴉青,聽到慢慢這樣說,她俏臉微紅,對上厲御行看過來的目光,她的身體晃了晃,看來慾求不滿的男人,真的不是好惹的。
厲御行一臉吃飽喝足的饜足樣兒,見葉念桐下來,他立即拉開椅子,示意她坐。葉念桐看着慢慢無精打采趴在餐桌上,她說:“慢慢,快點吃早餐。一會兒上學要遲到了。”
慢慢從椅子上滑下去,跑到葉念桐身邊,抱着她的腰撒嬌。“媽咪,我今天可以不去上課嗎?我好睏好睏。好想睡覺。”
葉念桐瞥了一眼身旁的厲御行,卻見厲御行目光幽深的盯着她。她尷尬的移開視線,柔聲哄道:“不行哦,慢慢纔剛到新學校就缺課的話,老師和小朋友們會記不住你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睡覺,你看我眼睛都睜不開了。”慢慢耍賴。
“所以今天晚上,你要早點睡,不能再晚睡了,知道麼?”葉念桐趁機教育孩子,昨晚他們一點才睡,她迷迷糊糊時,就被厲御行給弄醒了,那個惡劣的男人,不管她怎麼哀求,天快亮了才放開她。
昨晚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慢慢肯定也被影響了。看來今晚,不能讓慢慢跟他們睡了。這樣下去,神經衰弱了可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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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偷偷從病房裡溜出去,見媽媽沒有追出來,她才放了心,拿手機給葉忱打電話,電話裡很安靜,像是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顧惜連忙問道:“你在外科嗎?”
“沒有,在車裡,你出來了?”葉忱降下車窗,就見顧惜從醫院大樓裡出來,他推開車門下車,拿着手機朝她揮了揮手。
顧惜掛了電話,快步跑過去,親眼看見他沒事,她才安了心,“不是讓你去拍個片子嗎?萬一傷到骨頭怎麼辦?”
葉忱伸手將她拉進懷裡,薄脣吻了吻她的額頭,“看到你,就不疼了。”
顧惜感覺到額頭上溫熱的觸感,她嘆息一聲,“我偷偷溜出來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我們去車裡,你把衣服脫掉,讓我看看傷得重不重,我去給你買藥酒。”
葉忱就是想確定一下,她的心會不會因爲顧母的反對,就改變了。此刻瞧她這麼緊張他在乎他,他心情一下子如沐春風。見她拉開了車門,他很聽話的上了車。
回江寧市後,葉忱就換了輛越野車,空間大,視野更好。送樂樂去上學時,也不用擔心她在車裡會覺得悶。
兩人坐在寬大的後座上,顧惜叫他脫衣服,他噙着笑盯着她,“背疼,你幫我脫。”
顧惜心裡很愧疚,他身上的傷,到底是爲她受的。想到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媽媽打他時,他卻一聲不吭,還陪着她一起下跪,她又難受又心疼。
她顧不上害羞,伸手去解他的鈕釦。從脖子下面第一顆開始,她以前沒做過這種寬衣解帶的事,雖然葉忱蠱惑了她好幾次,但是她都因爲心裡的羞怯不肯。
這會兒瞧他目光濃烈的注視着她,她心間微顫,手指一不小心觸到他的喉結。車廂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葉忱目光幽沉地盯着她,喉結急速滑動了一下,他嗓音微啞,“故意的?”巨節冬劃。
顧惜眼睫輕顫,臉頰上迅速佈滿一層紅暈,她嬌嗔道:“我哪有?明明是不小心的。”
他的襯衣鈕釦很精緻,上面還有專屬的c字母,他的每一處都精緻到,讓她自慚形穢。如果四年前,他們沒有那一夜,如果四年前,她沒有懷上他的孩子,他們現在也許只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
四年前,她非常憎恨他毀了她的一切,如今,她卻開始感激這命中註定的緣分。
葉忱的大手緩緩扣住她的手腕,垂眸看着她輕顫的睫毛,就像兩把小刷子一樣,刷在他心上,讓他的心微微癢了起來。他瞅着她,大手伸過去,擡起她的下巴,問道:“剛纔爲什麼要擋在我面前?做錯事的人是我,該得到懲罰的人也是我。”
當年,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趁虛而入,讓她生下他的孩子,那時候,他以爲他想要的,是一個屬於他的生命。直到現在,他才隱約明白,也許他是想要一段屬於他的感情。
顧惜頓了頓,說:“你是我的男人,維護你不是應該的嗎?”
葉忱食指揉着她的下巴,因爲她的話,他心裡熨帖不已,他說:“真的不怪我了?”
“怪啊,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難受,只是……”顧惜解開最後一顆鈕釦,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皮帶金屬扣上,聲音低若蚊鳴,“比起你當時的粗暴,我現在更介意的是,你強佔我時,一直喊着桐桐。”
車裡安靜,哪怕顧惜說到最後,已經聽不見聲音了,葉忱還是聽清了。他捧起她的臉,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神情,那時候他喝醉了,只記得身下年輕的身體讓他瘋狂,不記得自己喊過什麼。
但是當時他無意識的呢喃,在顧惜心裡肯定留下了很深的陰影,那晚他睡了她,卻是把她當成桐桐的替身,他真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小惜,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
“我可以理解,葉忱。”顧惜擡眸看着他,打斷他的解釋,她苦笑一聲,“其實我早該看出來,你對桐桐有超越親情的感情,當時你把我當成桐桐……,說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我遭受如此不幸,都是因爲桐桐,我恨過你,也恨過她。但是後來,我想通了,我不恨任何人,怪只怪,這一切都是命吧。”
葉忱聽她這麼說,比她給他兩耳光還讓他難受,如果她不說,他永遠不知道他當時做了多麼不可饒恕的事,他捧着她的臉頰,親吻她的嘴脣,低聲道:“小惜,當年的事,我無法爲我自己辯解,但是現在,我清楚的知道,我愛的是誰,小惜,我愛你。”
他牽着她的手,擱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那是心臟的上方,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心臟正強健有力的跳動着,一下下撞擊着她的掌心,讓她的心都顫抖起來。
“現在,這裡,一整顆心都裝滿了你,沒有別人,你不是誰的替身,你是我葉忱最愛的女人,是我最愛的妻子。小惜,四年前我對你的傷害,我不想說彌補,但是我會用我餘下半生的所有感情,來愛你,讓你絕不後悔,你今天的決定。”葉忱的額頭抵着她的,聲音都帶着顫音,他的話,全是發自肺腑,他慶幸,在人生的轉角處,遇見了她。
顧惜感動極了,也許女人真的是用耳朵談戀愛,葉忱的話,讓她心裡最後的澀意都消失了,她雙手穿過他的襯衣,摟住他結實的腰腹,咕噥道:“可是,那天你跟厲校長喝完酒回來,你還一直叫着桐桐的名字。”
葉忱一驚,急忙要拉開她的手,跟她解釋,卻被她摟得很緊,掙不開,他說:“我真的喊了?”
顧惜不矯情,也不想拿這事去責怪她,她趴在他懷裡,點了點頭,“嗯,我沒聽錯。”
“所以你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是因爲這件事?”葉忱恍然大悟,自那天過後,她就不怎麼搭理他,就算是晚上他們最熱衷的情事,她也懶懶的不想回應,原來是在鬧小脾氣。
被他這麼毫不客氣的指出來,顧惜有些難爲情,她又點了點頭,“嗯。”
葉忱抱緊了她,高興的在她肩上咬了一口,顧惜的性格偏冷淡,除了在牀上,他很少感受到她的熱情,與對他的在乎,此刻聽她說吃醋,他真的高興壞了,“小東西,以後心裡有事,不許再瞞着我,有什麼不滿或者疑惑,都要來問我,不準擱在心裡,知道嗎?”
顧惜吃疼,皺眉道:“你咬痛我了。”
葉忱將她抱到腿上,摟着她的腰,說:“小惜,你跟我說你吃醋了,我很高興,你終於在我面前表現出在乎我了,那晚的事,我可以解釋,是我夢見桐桐五歲的時候,我三哥三嫂飛機失事,她坐在葉宅前不肯回家,我從學校裡回來,陪着她坐在臺階上,我告訴她,她不會一個人,我會代替三哥三嫂照顧她。”
“哦。”顧惜輕應了一聲,爲自己瞎吃醋感到難爲情。
“小惜,以後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知道嗎?”葉忱看着她的眼睛。
“哦,我知道了。”顧惜重新埋在他懷裡,她聲音悶悶道:“那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能在夢裡喊桐桐的名字了,我會吃醋,很吃醋,以爲你還忘不了她。”
“好,我答應你。”葉忱再度摟緊了她,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圓滿,他的女人,終於開始在乎他了,這種感覺,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