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擡頭望着身側的男人,他脣邊噙着一抹溫軟的笑意,可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便消失在幽深的黑眸裡。葉念桐情不自禁的抖了抖。直覺告訴她,身旁的男人生氣了,可偏偏,又瞧不出一點生氣的痕跡。
厲御行俊臉上露出一抹完美得無懈可擊的微笑,向韓沉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攬着葉念桐上車。
葉念桐不安地坐在副駕駛座上,時不時偏頭看厲御行一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絞成了麻繩。她想了想,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她鼓起勇氣,說:“御行,那個……”
手機鈴聲不適時的響起,厲御行看了一眼置物格里的手機。偏頭看她,葉念桐連忙道:“你先接電話吧。”
厲御行拿起藍牙耳機戴上,這一通電話,一直打到了酒店外面,葉念桐從他與對方的對話中聽出,似乎是要對季氏展開全面封殺,厲季兩家的戰爭,已經白熱化。
直到進了酒店,葉念桐都沒有找到機會說話。酒店包間裡,厲御行自然地接過葉念桐手裡的包,掛在了進門的落地衣架上,與他的西服一起。
厲御行略顯殷勤的動作,讓葉念桐暗暗心驚,他肯定生氣了。至於生什麼氣。她心裡一清二楚。
韓沉跟在他們身後,對厲御行刻意的行爲,只是挑了挑眉頭。連多餘的表情都欠奉。這個包間,有大片的落地窗。20層樓,可以盡覽城市風光。
三人落座。服務員拿菜單進來,厲御行示意給韓沉,韓沉也不客氣,點的菜,全是葉念桐喜歡吃的。厲御行眉心微蹙,什麼也沒說。
菜很快上?了,一桌的美食,全是葉念桐喜歡的,可她卻有種食不下咽的感覺。
厲御行拿起筷子,還沒有夾菜,就見韓沉夾了一隻紫金蒸鳳爪放進葉念桐面前的盤子裡,他說:“這家酒店的粵菜做得很正宗,你嚐嚐看,跟在g市吃的味道是不是一樣的。”
葉念桐明顯感覺到厲御行拿筷子的手僵了一瞬,她尷尬的笑了笑,拿起筷子,撥弄着碗裡的鳳爪,旁邊男人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她哪裡吃得下去。
這個時候,立場太重要了。
葉念桐不想惹厲御行不高興,免得回頭他又生悶氣,她沒有吃鳳爪,指着厲御行手邊的一道菜,說:“御行,給我夾個水晶蝦餃。好餓,現在不想吐骨頭。”
“……”厲御行隱忍着笑意,給她夾了一隻水晶蝦餃,放進她盤子裡,算她識相,知道維護他的面子。
葉念桐一直沒有動過那隻鳳爪,雖然她這樣會很傷韓沉的心,但是她不想兩頭都討好,然後兩頭都得罪。更何況,她最不願意看見的是厲御行不高興。
韓沉眸色深深,看不出來喜怒,在第一線奮戰多年,他早已經學會怎麼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夾了一隻鳳爪放進碗裡,男人啃鳳爪,會讓人覺得不太英武。
不知道是不是紫金醬放多了,味道有些苦澀,他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
葉念桐擡頭,不經意看過去,看到他落寞的坐在那裡,?翼突然一酸,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自己十惡不赦。她匆匆站起來身,對詫異望來的兩人說:“我去下洗手間。”
匆匆離開包間,葉念桐來到洗手間,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很討厭現在的自己。爲了維護自己想維護的人,卻肆意傷害關心她的人,她,遲早都會得到報應吧。
包間裡,葉念桐離去後,厲御行放下筷子,挑眉看向韓沉,微笑道:“看見她內疚,你心裡很開心?”
“她內疚,證明她對我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御行,讓她夾在中間左右爲難的人,是你,不是我。”韓沉也擱下筷子,目光犀利的看着他,“報紙上寫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想你有自己的判斷力,不要被嫉妒迷了眼睛,無視你已經擁有的一切,那是別人追逐一輩子,也不一定會擁有的。”
厲御行冷冷一笑,眼神鋒銳,“那個別人,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韓沉垂下眸,“是,如果我早知道……,我會不顧一切,將她奪回來。”
厲御行目光凌厲的盯着韓沉,“你早知道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韓沉站起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轉身離開。
厲御行盯着他的背影,總覺得他沒有說出口的話,對他潛藏着巨大的威脅,他到底想說什麼?韓沉剛走,葉念桐就回來了,她在厲御行身邊坐下,看見對面已經沒了韓沉的身影,她說:“韓沉走了?”
“嗯,隊裡有急事,他趕回去處理。”厲御行溫柔的看着她,給她夾菜,“你沒吃什麼東西,多吃點。”
葉念桐拿起筷子,悶頭吃了幾口,她想到什麼,她擱下筷子,認真的看着厲御行。厲御行感覺到她的目光,偏頭看她,“怎麼了?”
“御行,我有話要跟你說。”葉念桐神情很嚴肅,有些問題,她不希望他們彼此猜疑,經過四年的離別,他們在處理感情的問題上,應該成熟,更應該積極面對,而不是逃避,讓彼此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
厲御行很少見她這麼嚴肅,他放下筷子,回望着她,“你說,我聽。”
葉念桐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儘量在不刺傷他驕傲的自尊心的前提下,徐徐道來,“韓沉對我來說,是一個值得感激的人,這兩年,他給了我很多幫助,是個不可多得朋友。”
厲御行的俊臉沉了下來。
葉念桐既然已經起了話頭,就沒理由因爲他的不悅而停下,然後讓今天這種情況周而復始的發生,她頓了頓,繼續道:“我這麼說,你肯定很不高興。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出現在g市那天嗎,其實我也在機場,我看到你了。”
厲御行當然記得,那天慢慢撲進他懷裡,他冰冷的心像是被那小小的身子捂熱了,當時他離開時,看到韓沉與一個女人在機場外相擁,那道嬌小的身影,讓他莫名有種熟悉感。
“當時我方寸大亂,不知道你爲什麼來g市,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在g市,是不是來跟我搶孩子的。可是即便我心裡疑慮重重,我依然清楚,我對你還沒有忘情。在那種情況下,我答應了韓沉的求愛,那個時候,我需要一個擋箭牌,來擋住我有可能再度飛蛾撲火般的撲向你。”
厲御行震驚地盯着她。
葉念桐苦笑一聲,“我很卑鄙,對不對?韓沉心裡也清楚我答應他是爲了什麼,可他依然爲此感到開心,後來,我還是低估了我對你的感情,在你接二連三的攻勢下,我投降了,因爲我清楚,我這一生,都不會像愛你一樣,再愛上別人。御行,我對韓沉有愧,這輩子都償還不清欠他的感情,所以,不要再加深我對他的愧疚了,好嗎?”
厲御行心裡震撼不已,原來他,纔是導致她接受韓沉的原因,他,也是她拒絕韓沉的原因。他輕輕將她擁進懷裡,微閉上雙眼,柔聲道:“桐桐,對不起,今天我做得過了。”
葉念桐莞爾,她靠在他懷裡,說:“我能夠理解你,若是今天換了季小姐,我也會醋意大發。可我們終究不是四年前的我們了,這四年,我們有辜負的人,所以我們更應該體諒對方,是不是?”
“嗯,桐桐,你說得對,我都聽你的。”厲御行摟緊了她,因爲在乎,所以纔會吃醋,可若是這樣會讓對方爲難,甚至有可能將她推到情敵那邊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葉念桐從他懷裡擡起頭來,紅脣印在他的薄脣上,一觸即走,她臉頰微紅,“我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吧。”
厲御行放開她,拿起筷子,給她夾菜。
-------------------------------
韓沉從酒店離開後,他心情煩躁,進了一家小酒館,點了二兩牛肉與半斤燒酒,想要一醉解千愁。季媛媛剛從醫院裡出來,她每隔兩天,都會去醫院監測情況,這個孩子,她不容有失。巨撲估技。
她坐車經過小酒館,不經意看見韓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買醉,她想起什麼,叫司機停車,然後下車走進去。
韓沉酒量驚人,半斤燒酒對他來說,不在話下。溫的一壺酒,很快就見了底,他招手,讓服務員再給他上半斤。季媛媛走進來時,服務員剛將酒溫上來。
季媛媛接過酒壺,在韓沉對面坐下,她給他的杯子裡斟滿酒,將酒壺放到一旁。對韓沉,她心存感激,那天若不是他,她肯定已經慘被輪姦。
“你怎麼跑這裡來買醉了?”季媛媛一手託着下巴,這幾天,報紙上連續報道韓沉與葉念桐的事,他借酒澆愁,澆得應該是名爲葉念桐的愁。
韓沉醉眼迷離地看着她,時光交錯間,他把季媛媛認成了葉念桐,憑着一股酒意,他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桐桐,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我纔是你應該愛的人。”
季媛媛突然被韓沉抓住了手腕,她嚇了一跳,用力掙了掙手腕,卻怎麼也掙不開,她急道:“韓沉,你看清楚,我不是葉念桐,我是季媛媛。”
韓沉已經醉了,季媛媛的掙扎,在他眼裡,是抗拒,他心裡悲慟,嘶聲道:“桐桐,爲什麼要認錯人?那年救了你的人是我,你應該愛上的人也是我,爲什麼你偏偏,忘記了我?”
季媛媛雙眼圓睜,愣愣地看着韓沉,她似乎無意間窺探到了什麼,她激動得聲音都啞了,“你說什麼?”